第三百一十一章 现实（修）
雍朝。
圆圆的月亮变成了月牙, 然后又变成了玉盘，接着再变成了镰刀……
春去秋来，秋来春去, 京城里的花谢了一次又一次, 冰雪慢慢覆盖了整座城，然后又慢慢地褪去，将世界一次次地还给春风和鲜花, 然后又一次次地席卷这里。
今年, 又是朝廷举办春闱的一年，一个个穿着绯红色礼服的新科进士们, 骑着高头大马、头戴宫花，春风满面地在大街上游行，好不得意，而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围簇到这里，拿着花篮，争先恐后地将里面的花扔向进士们，好蹭一蹭这科举得中的喜气。
“今年的状元郎，好生俊俏！”
“听闻这状元郎，十年不鸣, 一鸣惊人，竟是五元及第！这可是难得的佳话！”
“也不知状元郎成婚了没有？”
“难道没成婚，就能轮得到你？”
“都是有孙子的人了, 莫非还惦记着状元郎不成？”
如今，徐覃扶植的新帝在朝中，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而徐覃的做法，自然引起了许多自幼饱读儒家经典的大臣的不满，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秩序，现在大家已经知道，徐覃绝不是那等忠君爱国之人了。
不错，徐覃也是有支持者的，毕竟变法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也同样会为另外一些人带来利益。
在法律越发严苛的现在，一年之中，也只有少数时候，可以让他们放松了。
“哪有我厉害, 我砸到的可是状元郎！”
那些敢于反抗的人，早就用自己的血散满了刑场了。
妇人们调笑着，而孩子们拿着花在街上笑着奔跑。
官衙内一片寂静，隔绝了外面的所有纷杂声音，官吏们战战兢兢地干着活，不敢大声讲话，忙得脚都不沾地。
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骂徐覃是一个千古奸臣。
“去去去……”
在名声上，也同样如此。
其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便是刑部尚书，莫正嘉。
一个社会的变革，从来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如童话般和平而温馨。
徐覃在成为尚书省之后，便卸下了刑部尚书的职位，而接替他的，就是这位曾经在扳倒万相国时出了不少力的莫正嘉。
“哈哈哈, 我砸到探花郎了！”
徐覃一意孤行推动变法，在强盛的雍朝的同时，也同样带来了不少的动乱。
徐覃的变法一日日地推进，不少人心中都有怨言，奈何随着先帝驾崩，诸多皇子夺嫡而亡，最后只能由最年幼的皇子即位，徐覃作为顾命大臣，权势越发滔天，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因为徐覃过于追求变法的速度，也让不少原本支持他的人心生不满。
但一切的热闹，都与尚书省无关。
徐覃在今朝的地位，已经完全可以媲美过去的万相国，甚至有所无不及。
百姓们簇拥着、欢呼着, 与新科进士们一起, 欢庆这京城难得的盛典。
莫正嘉本为三品大臣之子，出生世家，但因万相国排除异己，其家族受到万相国陷害，被朝廷抄家，流放沙楼省。
后来万相国倒台之后，莫家的冤屈也被洗涮，他便重新参加了科举，进入了朝堂。
莫正嘉虽然出生世家，但自幼生活在底层，又曾经在家道败落时受过这些高门大户的侮辱，对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很是敌视，故而十分支持徐覃的变法，是徐覃的有力帮手。
然而最近几年，莫正嘉对徐覃的行为也略有微词。
徐覃的变法，推动得实在是太急了。
“大人……”看着手上的公文，莫正嘉不禁皱起眉头，迟疑道，“青苗法刚刚推动，如今又要推行《垦草令》，这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他低下头拱手劝告道：“变法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青苗法尚未全部落实……”
然而徐覃却不容置疑道：“你只要推动下去就是了。”
“……是。”
徐覃为尚书令多年，执法严明，手段严酷，积威甚重，更何况他原本就气质阴沉，让人见之生惧，如今更是无人敢违逆他。
虽然雍朝推崇儒家学说，但徐覃，却是其中的异类，其上任后的种种措施，早已表明了，这是个儒生们最讨厌的法家人物。
在他们眼里，过去徐覃还披着儒家的皮，但现在，连装都不装一下了，直接把皮给撕了。
那些过去为非作歹，或者阻扰徐覃变法的世家大族、王子皇孙，早就成了刑场上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好在徐覃并不是滥杀之人，只要眼前之人没有违法犯罪，他是不会特意去抓捕对方的。
虽然不是滥杀之人的徐覃，下令处死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滥杀之人了。
不是没有人想要杀死徐覃，可惜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败，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忍不住想起过去所谓“妖星”的传言，然后打了个寒战。
也有人想要通过徐覃的亲属，牵制住对方，或者对其施加影响，奈何徐覃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与父族、母族皆不亲近，甚至在发现自己父族母族有违法犯罪的行为后，也一视同仁地把他们一窝端了，铁面无情。
这样一个无妻无子、无朋无友的人，其余人就算想通过徐覃的亲近之人对他施加影响，也做不到。
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而徐覃的大将，莫正嘉，也同样是一个亲缘寡淡的人，亲族大多在抄家时就被处死了，不然就死在了流放途中，而他娶的妻子，也并非京城内的大家闺秀，而是沙楼省里的一个异族女子，那女子常年待在沙楼省，从未来到过京城，无人知其姓名和相貌。
或许，也只有他们这样没什么牵挂的人，才能、才敢，干出变法这样的事吧。
每当想到这里，靳元良都会叹一口气。
自古变法者，有多少能有好下场，又有多少，不会连累亲族呢？
而嘱咐莫正嘉之后，徐覃继续埋首于案牍。
直到日落西垂，他才看向天边，看了一会儿天上的那轮圆月，默默计算时间，然后又再次将自己埋入案牍中。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嘀——”
“嘀——”
“病人醒了，C8954号病人醒了！”
林苏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睛，入目的是明亮的白色，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这是在医院吗？
林苏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在注射着药液。
药水通过透明的长条管道，进入他的静脉。
“别动，小心！”
很快就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昏迷前的记忆在林苏的脑海里回笼。
他记得，他似乎是遇到了失控的飞行器？
对了，阳秋！
“阳秋怎么样？”林苏连忙着急地问道。
“放心，他没事。”听到林苏醒来的消息后，一直在医院的他的大哥的助理也赶了过来，说道，“阳秋少爷没有受什么伤……”
原来还得多亏了那件玩偶服。
这种风靡华国的玩偶服本就有缓冲的功效，而林苏也飞快地将林阳秋扑开，林阳秋又是个小孩子，骨架轻，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就拍拍屁股起来了，没有受什么伤。
相比而言，林苏受的伤更重，昏迷的时间也更久。
事实上，林苏所在的位置离飞行器爆炸的地方极近，林苏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下来，对救援人员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得知林阳秋没事后，林苏松了口气。
当然了，林阳秋虽然身体上没受什么伤，但心理上却受了刺激，被这场爆炸吓到了。
他总认为林苏出事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提出要冒险，小叔也不会带他出来玩，更不会遇到威胁，故而林阳秋一直郁郁寡欢，性格也沉郁了许多。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在给林苏做检查，询问林苏是否有什么不适，林苏摇了摇头。
医生取样之后暂时离开。
突然，林苏想到了什么，连忙着急地询问旁边的护士：“现在是几号了？”
“今天？是15号……”
还好还好，林苏放下了心，又坐了回去，还来得及，他还来得及去赴徐覃的约。
“今天是8月15号……”
“你说什么？”
“啊，”护士迷茫地看着突然紧绷起来的林苏，“什么？”
“今天是几月，是几月的15号？！”
“是、是8月啊……啊，你干什么！”
8月、8月……林苏疯狂地抢来护士手上的记录终端，而当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时，手指几乎忍不住颤唞……
距离他离开游戏，竟然已经过了15个月！
那么按照时间流逝，游戏里，已经过了——
30年！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
“快、快拦住他！”
“病人失控了，快，阻止他！”
“呼叫、呼叫！”
“这里是护士台总端，请问有什么需求？”
“C8954号病人失控，试图逃离医院，目前已从病房离开，请求镇定剂与医护机器人支援……”
“申请已经收到……嘀——由于该病人优先级别较高，申请已经通过，镇定剂已经派发，医护机器人开始行动……”
“医护机器人行动成功，已捕获C8954号病人，病人情绪激动，已采取强制措施……镇定剂使用成功，正在将C8954号病人转移进病房……”
“C8954号病人转移成功。”
“病人状态：昏睡。”
“病人身体健康状态：不佳。”
“病人精神健康状态：不佳。”
“医护机器人任务完成，感谢您的使用。”
大梦一场，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