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镜影大世界(修)
虽然黄旗军已经分裂, 赤旗军元气大伤,黑旗军背叛倒戈,青旗军摇摆不定……但朝廷手中, 却还是有军队的。
这些军队, 便是拱卫皇城的京畿军——不过,由于朝廷和平太久,原本用来加强皇城安全的京畿军, 也在这百年中, 渐渐松懈下来,且军中大大小小的职位, 往往是由一些靠着荫庇的王孙公子担任,他们纯粹就当挂个闲职。
其基本素质和能力,自然可想而知。
还是后来诸王叛乱,朝廷才慌慌忙忙调来京城附近各地驻守军队,又加强京畿军的锻炼,收纳各地守军中的人才进入京畿军,这才让京畿军勉强有了些样子。
当然,来追杀林道安的,自然不会是京畿军中的花架子, 而是曾经驻守边疆、经验丰富的老兵。
和罗刹门一样,他们也不会用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不对, 至少罗刹门还曾经尝试过,失败后再幡然醒悟, 回归自我, 一顿乱杀, 效果显着, 死伤惨重——虽然死伤惨重的是他们自己一方。
现在,一千精兵已然在林道安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等待,每个人的脸上,皆是坚毅。
环境中,似乎充满了肃杀之气。
和那群杀手不一样,这些士兵从军多年,向来遵守军纪,准备战斗时从不多言,而他们的将军也是一个御下极严之人,极重秩序,于是乎,这条平坦整齐的道路上,一千精兵手持武器,沉默等待,寂然无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
“回禀将军,”那侦察兵忙道,“这林道安正要离开前方的县城,想来今日傍晚,就能到达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你说一天两天也就罢了,整整四天是个什么鬼?
人呢?
侦察兵:“是,将军!”
因此,对于刺杀林道安一事,他虽然不解,却也十分上心地做了。
动一下,算他们输!
士兵们逐渐有些等不住了。
最关键的是,到了现在,他们依旧不知道林道安什么时候会来。
和士兵们一样,将军也是过去在边疆时的将领,因为本朝重文轻武的风气,一直不得重用,虽然战功累累,但也只能在边疆当个不受重用的统领,如今借着诸王叛乱的时机,被朝廷看重,调入京城,执掌从边防选入京畿军的精兵……从备受冷落到突然重用,将军受宠若惊,也对朝廷十分感激,决心要好好为朝廷办事,完成朝廷给他的任务。
于是……
所以,他一直等、一直等……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上的太阳变成了月亮,月亮变成了太阳,然后太阳再一次变成了月亮。
二十四个时辰过去了。
然后,就是六个时辰过去了。
“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然而一天一天地等下去,士兵的气势渐渐被消磨……
“肃静!”看到自己的手下显然有些躁动起来,统领他们的将军冷声道,“别忘了,你们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兵,别忘了你们过去在边防时的训练!”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
三个时辰过去了……
士兵们依旧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过去是经验丰富的边防军,心性极其沉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
现在,月亮又经历了一次东升西落,远方的曙光又一次照亮了天空和大地,朝霞承载着太阳对人类美好的祝愿而渲染了天际。
而训斥完士兵后,将军来到后方,对朝廷派来的侦察兵冷声询问道:“这林道安究竟到了何处?”
侦察兵忙惶恐道:“小人无能……只是小人也没有想到,那林道安会在县城里耽搁那么久……”
这些士兵在刚开始来到这里伏击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战林道安的准备,精神气势皆是最佳状态。
六个时辰过去了……
守卫家园、铲除敌人,是他们的任务,他们绝不会因为一时的等待而感到焦躁。
而这些士兵原先就是将军的属下,从士兵们的风格中可以看出,这位将军,也是一个沉默冷肃之人。
月亮东升西落,太阳又再一次将自己的光芒挥洒到大地各处。
一直等了整整四天……
十二时辰过去了……
将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昨日和前日,也是这么说的。”
将军:“继续探查。”
士兵们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他们继续拿着武器,沉稳肃杀地站在朝阳的光辉下,任凭朝霞将自己一同渲染,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个亘古不变的兵马俑。
士兵们吃过饭,再次拿起武器,矗立在夕阳的余晖下,任凭晚霞将自己一同渲染……
作为经历了无数场大大小小战争的将领,他从来就不缺耐心。
将军的侦察兵派去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告诉他,林道安马上就要来了。
士兵们依旧拿着武器,安静又沉默地矗立在这里,宛如一千块人形巨石,整齐划一。
这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他们边防军的骄傲!
坚韧、沉默、稳重、踏实、忠诚……是他们边防军在和外敌战斗时养成的优良品质,总之——
不是说好任务目标快来了吗?
然而他们毕竟是老兵,虽然士气开始低落,但将军没有发话,他们也依旧遵守自己的职责,像一个个兵马俑一样看着太阳落下又升起,月亮升起又落下……
他们的脑袋也渐渐放空……
将军很显然能感觉到,士兵们的精神面貌和刚开始来到这里时不一样了。
他皱起眉头,再次找到侦察兵:“林道安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这一次,他的语气尤其地重,因为他曾经在战场上斩杀无数敌人,自带杀戮气息,其气势几乎压得侦察兵喘不过气来。
“快了、快了!”侦察兵额前的汗渐渐落下,但他却不敢擦,只能低着头禀告道,“那林道安已经快到前方的柿子林,最迟今天午后,一定能到!”
而将军眼神冰冷:“同样的话,你已经整整说了四次了。”
若非怕林道安如侦察兵所说一般突然到来,破坏他们准备已久的伏击,让他不能随意离开,将军简直都想自己上前去瞧一瞧,这林道安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原本一天的路,竟然走了整整四天?
乌龟都比这林道安这家伙快啊!
林道安并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
每一天,他都努力在赶路。
可是,每一天,都会发生一些些意外,阻碍他奔向京城的脚步。
比如说,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县城,准备离开,可是,他又被意外给困住了……
因为杀手们都败倒在林道安看不见的随身老爷爷身下,全部退场——至于此后各方势力洗牌、江湖地位变幻、杀手世界新人和旧人的交替等等,那都是后事了……总而言之,这些腥风血雨,离林道安还很远。
毕竟,凡是经历过刺杀林道安之事的人,都拜服在了林道安的脚下,畏惧其人之诡异,恨不得退避三丈,能不和林道安沾上关系,就不和林道安沾上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道安的生命安全,也得到了过去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保障。
自此,刺杀这种事情从此与林道安无缘。
而林道安在前往京城的最后一段路上,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全。
林道安:咦?我现在的境况和过去有区别吗?以前有人刺杀我吗?
总之,虽然林道安没有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的赶路过程的确比以前安全了许多。
自认为只经历过一次刺杀的林道安,还是对杀手的到来十分警惕……刚刚把被压在地下走投无门、动弹不得的可怜罗刹门杀手,集体送官的林道安,因为这次刺杀,甚至比过去更加谨慎,在骑着黑马赶路的同时,他还和以前一样,不时关注四周,防范杀手们的突然袭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和以前一样,这一路行来,都风平浪静,非常平安。
只是自从林道安进入了一个县城后,事情开始发生了一点点转变。
一个个意外又开始降临。
不过林道安靠着自己的谨慎,慢慢解决了这一个个奇奇怪怪的意外。
现在,他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马上就能离开这座县城了!
可是……
“好你个畜生,竟然敢趁着我外出行商,来勾引我的妻子!”
“冤枉啊,周兄!我向来敬佩你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啊,周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呜呜呜……夫君,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他竟然趁着你不在家,偷偷闯了进来,想要勾引我,被我拒绝之后,甚至恼羞成怒,想要轻薄于我……呜呜呜,若非二弟及时制止,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啊……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勾引你了!”
“呜呜呜,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周兄、周兄!我们可是同窗好友,相识多年,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夫君——”
“周兄——”
在林道安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户人家正在门口大吵大闹,似乎发生了什么复杂的感情纠纷,而周围熙熙攘攘,全是来看热闹的人。
林道安:“让一让……”
林道安:“诸位,让一让……”
林道安:“诸位,让我通过一下……”
黑马被林道安牵着,跟在林道安身后,懒洋洋地甩了甩马尾。
由于人太多,挡住了路,林道安牵着马,无法通过,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等待这件事情解决。
“你私自闯入我家,这总没错吧!你若是不是对我妻子心怀不轨,又为何要趁我外出行商,偷偷来我家?”
“周兄,这……我,这……”
“呜呜呜,夫君,你看,他心虚了……呜,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周兄,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呜呜呜,夫君,你看,他还想狡辩……”
只见一粉衣女子躲在绿衣男子身后,梨花带泪,不停抽泣。
而绿衣男子听到自己妻子的哭声,更加气愤,抓起对方的领子,抬手就是一拳。
被绿衣男子揍的是一名穿着褐色衣衫的男子,他挨了一拳,吃痛大叫:“哎呦、哎呦——”
褐衣男子边躲边叫道:“周兄、周兄!你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褐衣男子:“啊——”
人总是爱看热闹的,而这个世界的人尤其如此。
林道安就这样被看热闹的人群给挡在了路上,被迫也跟着看起热闹来。
绿衣男子和褐衣男子开始互殴,而粉衣女子则在一旁“嘤嘤嘤”哭泣。
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还未理完,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时忽然有一个黄衣女子加入战局,“嘤嘤嘤”扑到绿衣男子怀中,自称是绿衣男子——也就是粉衣女子夫婿的未婚妻。
这下可好,现在场上的互殴选手数量增加,变成了两对。
二男二女,两两对殴。
就在场上互殴进行到白热化时,终于有路人看不下去了,勇敢地站了出去,试图劝架。
“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
“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啊——”
不幸的是,来劝架的路人被不分敌我的四位选手无情忽略,并且同样遭遇了指甲攻击,脸上出现了爪印,可怜的路人只能蹲在角落里,“呜呜”哭泣。
就在这时,粉衣女子和黄衣女子的战斗即将分出胜负了。
“啊——”到底是黄衣女子棋差一着,她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此刻她头发散乱,衣服和头发上都是地上的灰尘,脸也肿了。
——当然吗,粉衣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她还是站着的,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捂着自己的脸,大哭道:“呜呜呜,哥哥,有人欺负我……”
“呜呜呜……”
粉衣女子嘲讽一笑:“你以为随便哭哭就会有人来帮你吗?别做梦了!”
不料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怒吼:
“谁、谁敢欺负我妹妹?!”
原来是粉衣女子开启了召唤大法,她的哭声引来了她的大哥,还有她大哥的一众小弟。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带着自己一帮小弟,走到了这里,周围人纷纷畏惧地退开。
正所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果然,话本诚不我欺。
众大汉站到了黄衣女子的面前。
粉衣女子、绿衣男子和褐衣男子,脸上皆露出惊恐之色。
黄衣女子“嘤嘤嘤”地扑向自己的大哥,并顶着青肿的脸,指控粉衣女子对她的伤害。
在众大汉恶狠狠地看向粉衣女子时,又有新角色入场了。
新入场的角色不是别人,正是粉衣女子的小叔子,绿衣男子的二弟。
绿衣男子的二弟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粉衣女子的面前,焦急地催促她快跑。
而见到来人挡在自己面前,粉衣女子不禁面露感动之色,眼中满是缠绵悱恻:“二郎……”
绿衣男子的二弟亦是缠绵对望:“柔娘,不要管我,你快跑!”
粉衣女子:“二郎……”
绿衣男子的二弟:“柔娘……”
而绿衣男子则脸色铁青。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比他身上穿的绿衣服还要绿。
绿衣男子二弟的入场,使场内的情感纠葛变得更加复杂。
在绿衣男子二弟的帮助下,粉衣女子最后成功逃离。
而由于为首的大汉带着面相凶狠的小弟们在此,围观的人纷纷不敢再逗留,于是准备离开。
林道安也终于感觉自己身边不再那么挤了。
想来等前面的人离开后,他就可以动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少爷,我们可总算找到你了!”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围观群众纷纷好奇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少爷?哪位少爷?
只见又有一群人出现在了这户人家的门口,看这些人的穿着,显然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他们纷纷朝着一个人走去,而那个人竟然是——
蹲在角落里“呜呜”哭泣的路人。
不错,就是那个想来劝架结果惨遭毒打,只能躲在角落里哭的路人。
听到来人的声音,那个路人抬起头来。
“少爷!”看到自家少爷受伤的脸,为首的家丁顿时大吃一惊,随即怒火中烧。
“少爷,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竟然敢伤你!”
家丁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的这群面相凶狠的大汉。
这群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定然做得出欺负纯良人的事!
家丁们纷纷愤怒地质问,而大汉们原本就怒火中烧,见家丁们如此咄咄逼人,更是愤怒,两方人脾气都不好,很快就起了冲突。
战斗一触即发,不过这次,却不是二男对二女、菜鸡互啄了。
而是两群人的大战。
似乎是见到大汉那方的势力被遏制住了,附近的围观者们又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他们准备观看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林道安才走了两步,就又动不了了。
他往四周一望,前后左右,全部都是乌泱泱的人,只留他和他的黑马一起,被挤在人群中央,相互依偎……
林道安:不是……这个县城的人,那么喜欢看热闹吗?
林道安:这人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林道安的疑惑无人解答,他只能憋屈地继续待在人群中。
而门前空地上,不出人所料,这两帮人,果然打了起来。
“打得好!”
“对,就是这样!”
“往左边打、往左边!”
人群中有人在起哄,然后他就被正在互相斗殴的人迎面打了两拳,他的眼睛肿了,而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然后走到角落里,蹲下去,“呜呜”哭泣。
就在这时,粉衣女子回来了!
当然,她不仅仅是自己回来的,她还带来了一帮子兄弟。
粉衣女子:“大哥、二哥、三哥……十六弟,就是他们欺负我!”
有了粉衣女子这方的加入,两方混战变成了三方混战,而且混战涉及的范围变得越发地大,不少在四周围观的无辜路人惨遭连累。
“啊——”
“你们打错人了……啊——”
“啊——别打我……”
“啊——”
就在这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定理继续开始起效。
然后……
“少爷!你怎么了,是谁打的你?”
“公子,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老奴找你找得好急啊!哎呦,小姐,你的手怎么回事?”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
“儿子、儿子你醒醒啊!”
然后就是……
“好啊,你们这些混蛋,竟然敢打我们家少爷!”
“我要为我们家公子报仇!”
“我们家小姐金枝玉叶,也是你们这群粗鲁的人能碰的?看招!”
“我的弟弟你们也敢打,是欺我王家没人吗!”
“好哇,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老子的儿子!”
一帮帮人就像是葫芦娃一样,一串又一串地被牵扯进了这场战斗,入场之人源源不断。
不知不觉中,这场战斗变得越来越激烈,随着越来越多的无辜路人受到伤害,战斗中涉及的人员也越来越多……
而看着局势一步步发展到这个样子,林道安还有些茫然。
不是……这些围观路人中,少爷公子小姐的比例也未免太多了吧?
随便打一个,就会有家丁/哥哥/姐姐/父亲/叔叔/爷爷……冒出来,大吼一声,加入战斗。
难道是因为他们太闲了吗?
林道安心中莫名震撼。
还有——
林道安看着又一批出现的家丁,他们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越过人海,加入战局,然后林道安又看了看被人海圈住的自己……
为什么这些人就能大摇大摆地进来或离开,完全不受约束的样子,而他却只能被埋在人海中,半步也动弹不得?
就因为他们人多,而他人少吗?
林道安试图往前踏一步。
成功了。
再往前踏一步……
林道安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仿佛是无数人在他前方当着石墩,阻止他的前进。
很快这阻力就变成了压力,压得他倒退了两步。
林道安:……
因为这场群殴涉及到的人实在太多,这个地方越来越混乱,一直在人群中苦苦挣扎、试图脱离人群的林道安,也被迫席卷其中。
而暗自监视林道安的斥候们则犯了苦。
人呢?
林道安人呢?
他们眼睁睁看着林道安的人影被人群吞没,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快,找那头马!”
幸好,林道安身边还有一个标志性的动物——那就是那头黑马。
林道安牵着黑马,小心翼翼,试图远离身边互殴的人们。
然而他身边互殴的人越来越多、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个不小心,就有两个互殴的人撞到了林道安的黑马。
黑马受到了惊吓,长鸣一声,就脱离了林道安的缰绳,飞快地朝外跑去。
“快、快追上那头黑马!”被人群挡住、看不清实际情况的斥候们,纷纷朝黑马奔跑的方向赶去。
而原地,只留下拿着空荡荡缰绳的林道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
我的马……跑了……
那我怎么去京城?
走去吗?
林道安突然感到人生灰暗。
林道安不知道的是,更灰暗的人生来临了。
“好哇,你竟然敢打我!”
林道安:“等等,我没打你,你找错人了!”
“还想狡辩,你以为我会信吗?看招!”
“啊!”林道安灵活躲避,但另一路人却不幸遭到牵连。
“好哇,你们两个竟然敢联合起来打我!”
林道安:“不是,你听我解释……”
“看招吧!”
——
等一切都已经平定的时候,林道安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在哪里了。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不知道是被谁扯的。
好在大家的衣服都一样破烂,而且脏兮兮的,一看就在地上打过不少滚。
现在林道安就跟逃荒的难民一样,狼狈不堪,浑身狼藉。
而且他还觉得精疲力尽、浑身无力。
若是被当初为林道安送行的众将士们看到了,恐怕也认不出眼前这个叫花子就是他们的林将军。
这里的骚乱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天之后,县衙里的衙役们才姗姗来迟,把这些引起骚乱的人统统给抓了起来。
但是因为场面过于混乱,根本就分不清是路人还是犯人,于是衙役们索性就把自己看到的人全部带回县衙,进行问话。
而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反抗的林道安,也不幸成了被带回县衙的一份子。
“等等,我是林道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进京拜见皇上!”
听到林道安的话,把他关进来的狱卒忍不住笑了声:
“你是林道安?我还说,我是林道安呢!”
“这年头,为了脱罪,还真是什么都能说。”
林道安:“我真是林道安……”
狱卒:“你说你是林道安,证据呢?”
林道安摸了摸空荡荡的袖子……
证据……在马上!
见状,狱卒便又是一笑,露出暗黄的牙齿,嗤笑道:“你看,你拿不出证据吧?”
“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等县令老爷审完了,自有你们的处置!”
林道安还想辩解:“等等——”
可惜,狱卒早已走远了。
县里有亲朋好友的,早就让亲朋好友托关系或者拿钱,把自己从牢里给赎回去了。
至于在此地无亲无故、连行囊都跟马儿跑了的林道安,只能继续待在这阴暗的大牢中。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原来那黄衣女子召唤来的大哥以及他的一众小弟,竟然是一群四处流窜的江洋大盗,曾犯下累累罪行,需要被押往京城,秋后问斩。
通缉令上的江洋大盗数量,总共有二十一人。
而他们此次捕获的江洋大盗数量,却只有二十人。
官吏们一看,不对啊,少了一个人。
怎么办?
也不需要怎么办,他们牢里,不是还关着一群人吗?
随便找一个替死鬼出来就好。
于是这消息一出,那些原本被因为斗殴被逮捕、却不舍得用钱赎身的人,纷纷惊恐不已,生怕自己和那群江洋大盗扯上关系,就算没钱,也要求爷爷告奶奶,挤出钱来。
就这样,没钱也没朋友的林道安,就被剩了下来。
得知自己将要被当做江洋大盗押往京城时,林道安只觉得荒谬:“我根本就不是……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押往京城?”
林道安发现了盲点。
狱卒露出了一个冷笑:“是啊,‘林大将军’,你不是说要去京城吗?这不是正合你意?”
“要怪,就怪你倒霉吧!”
还别说,这还真正合林道安的意。
在自己的行李和马都跑了之后,林道安还在琢磨他离开大牢后要怎么去京城,毕竟他既没钱,也没有交通工具,赶路十分艰难。
可是这狱卒的话一出,却瞬间开拓了林道安的思路。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要去京城,至于是怎么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岂不是瞌睡了刚好有人给他递枕头?
而且还不用担心吃喝住行等一系列花销……
于是,想通之后,林道安瞬间就安下了心,不再反抗。
该吃吃就吃吃,该喝喝就喝喝。
反倒是狱卒,见到林道安一副安然自得、不慌不忙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有些嘀咕,但转头想起这人刚来大牢还自称是“林道安”,便释然了。
估计是个痴傻之人吧。
就这样,林道安坐上了车——虽然是囚车,然后和其他鼻青脸肿的江洋大盗们一起,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与此同时,跑了许久终于追杀黑马的斥候们:
人呢?林道安人呢?
他们看着在河边慢悠悠喝水的黑马,面面相觑。
而远处的一众将士,还在那里忠诚又沉默地等待着自己林道安的到来。
半日后,他们发现前方来了一车押往京城的囚犯。
林道安坐在囚车上,看着押送他们的差役上前去和将士们交流。
不过多时,他们这支队伍就继续开始向前出发。
林道安经过这帮将士中央时,看着他们坚毅的面庞和厚实的盔甲,不禁暗自敬佩。
听说这帮将士是在准备捉拿一个穷凶极恶、作恶多端的逃犯,为了保证不错失那逃犯的下落,他们一直站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等候,已经等了整整四天。将士们的脸庞已经在太阳的暴晒下沁出了汗珠,但他们的眼神却依旧坚定,保持着原来的队列,一动不动,宛如亘古不变的雕塑,见状,林道安心中的崇敬之情越发浓厚。
若是中央的军队都能如他们一样纪律严明、坚毅忠诚,又何需惧那些各地的叛军?
而差役带着这帮子囚犯穿过这里,有一个将士拿着差役提供的通缉令依次检查,确保数量正确后,便给他们放行。
——至于囚车中那个邋里邋遢(群殴时在地上打了滚)、衣服破烂(群殴时被撕破的)、头发乱糟糟(群殴时被人撕扯了发带)、看上去和其他囚犯一模一样的江洋大盗,则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此刻,将士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将赶往这里的林道安身上。
至于这些囚犯,他们哪里有心思细细检查?还是赶紧让他们过去吧!
否则若是刚好撞上了林道安,他们的埋伏岂不是就没有了效果。
随着囚车远去,林道安看着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的将士们,只能在心中暗自为他们祈祷,希望这些将士能够早日抓到那些逃犯。
就这样,林道安顺利地到达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