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三洞大世界
有了无箬城主所赠地图之后, 林苏果然没有再迷路了。
他施展缩地成寸，一路往东，不过多时, 便果然看到了无箬城主所说的那道孔雀河。
而直到看到这条河流的刹那, 林苏才终于明晰，为何这道大河会被称为孔雀河。
实在是这条河流看上去太过梦幻了，金色阳光之下, 波光粼粼, 但这波光绝非与其余大江大河一样，只有单一的色彩, 而是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宛若孔雀尾翼一般，绚丽多彩，美轮美奂。
这整条大河都散发着五色玄光，炫目之至。
林苏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些玄光并非来自天空中阳光的反射，而是来自于这河底。
林苏施展神识，便发现这条深不可见的孔雀河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五色石, 而河中波光粼粼的五色光，正来自底下的这些散发光彩的五色石。
可以想象，若是到了夜晚, 这道孔雀河，必然是如同极光一般, 璀璨壮丽, 神秘梦幻。
不过话又说回来，由于孔雀河中布满五色石，而这些石头虽对妖族有裨益，但对外族却会有排斥，甚至会吸食外族的灵力，故而非妖族之人，若是自己渡河，免不了有些狼狈，甚至可能会行到半途，就中途溺水，远不如乘船来得安稳。
“道长，可要坐稳了。”
五色玄光遍布整条大河，林苏整个人也被这五色玄光所环绕，几乎像是身在极光中央。
林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当成洗衣机里的衣服一样被洗来洗去，身边都是冰凉的孔雀河水，五彩的光芒充斥在他的身旁，让他感受到隐隐有些压抑，身上的术法也有些难以使用，好在他及时抓住了船上的把手，这才没有被甩出去。
就在林苏欣赏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下的这艘小船变得有些颠簸起来，而船前方，五色玄光大盛，缤纷至极，林苏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里是一处飞速流转的漩涡。
见到林苏一个道士站在岸边等船，却也不惊讶，只是慢悠悠地问道。
半晌之后，摆渡人似乎才终于查到了，慢吞吞地说道：“不错，画眉妖王确实说过，他有一位好友要来昆山参加他的……呃，演唱会……”
摆渡人的动作很慢，林苏只好耐心地站在岸边慢慢地等。
船渐渐远离岸边，悠悠地朝河中央划去。
摆渡人：“此地前往昆山尚需三日。”
林苏：“放心，多谢老丈了。”
林苏上了船，坐到了船舱里，此时的船舱空无一人，只有林苏一个。
此刻的林苏尚不知摆渡人让他坐稳的嘱咐为何意，船上虽然有把手，但他也没在意，只是透过船舱内的窗户，欣赏着外面美轮美奂的风景。
是什么感觉呢？
一番问答之后，摆渡人慢吞吞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龟壳翻了翻，似乎在查什么东西。
虽然看不出这摆渡人的原形，但是见这摆渡人慢悠悠的样子和他手里的龟壳，林苏大抵也能猜到，这恐怕是一只龟妖。
语罢，摆渡人便继续慢悠悠地划起了船。
“敢问道长可也是受妖所邀，前往昆山而去的？”
林苏乃是三清道士，身上一股清灵之气，一点妖气都没有，若是自己渡河，指不定被路过的那些大妖当成人族奸细，一口一个。
虽是如此，林苏却不敢有怠慢，因为这摆渡人的修为，他却是看不清。
林苏便就这样站在孔雀河边，按照无箬城主的指示，等待摆渡人的到来。
摆渡人：“不知道长姓名为何，受哪位大妖所请？”
无箬城副城主还跟林苏讲过一个故事，传闻几千年前有妖族与人族修士相恋，那人族修士在孔雀河外等候摆渡人，可是摆渡人迟迟不来，最后那人族等不及见自己的恋人，自己渡河，结果行到中途，就坠入河中，溺水而亡……后来这件事还引发了人族和妖族的一次大战以及妖族内乱。
甚至有一些修为低微的小妖，自己渡不了孔雀河，也是跟着摆渡人坐船的。
而孔雀河不愧是前往昆山的必经之路, 在河底, 林苏便感觉到了许多股妖气，出于礼貌，他并没有仔细探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
他两鬓斑白，说话也有些慢吞吞，看上去，是一只老妖了。
这里好歹是妖族的大本营，而林苏的修为也没到此世第一，自然也要按照规矩来。
于是林苏笑着答道：“正是。”
林苏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便往河面上看去。
林苏：“回老丈，在下林道安，正是受羽族画眉妖王所邀，前往昆山，旁观群妖大会。”
故而除了妖族能自己在孔雀河上通行之外，其他外族进入孔雀河，都是要通过摆渡人的。
林苏在这孔雀河边等了半天，总算是遇到一个摆渡人划着船，慢悠悠地划到了岸边。
妖族虽不介意外族来参加这群妖大会，但这不介意里，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个外族是妖族友人，受妖族中某位大妖的邀请，不然随随便便一个没有受到邀请的外族进来，那便必然是要被当成敌人了。
从那以后，妖族就不允许外族自己渡河了。
——等等，不是吧？
林苏还没来得及向船上的摆渡人询问，下一瞬，这艘小船便被吸入了那道漩涡之中。
对比完毕后，摆渡人才终于将船慢悠悠靠岸，对林苏慢慢说道：“道长，请上船吧。”
没错，渡河是需要摆渡人的，非妖族之人，可不能轻易渡河。
他拿着龟壳和岸上的林苏对比了一下，大抵是在对比相貌特征之类的，这一对比，又是半天时间。
显然，这是一只大妖，修为尚在林苏之上。
那摆渡人戴着斗笠，手持竹桨，脊背微驼，面目沧桑。
大抵就是整个人被扔到了洗衣机里的感觉吧。
就这么被洗来洗去、洗来洗去，不知道被洗了多长时间，林苏这才随着小船被甩到了河面上，颠簸了漫长时间的船，也终于恢复了平缓的速度。
而周围景色与之前截然不同，显然是已经到了下一个地方了。
林苏整理了整理自己被甩得乱糟糟的头发，再一看船上的摆渡人，才发现对方还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继续慢吞吞地划着船，好似全然不受影响。
看着周围五色玄光大盛的水面，林苏忍不住对摆渡人问道：
“敢问老丈，不知这刚才的那种渡法，在这河上是要渡几回呢？”
摆渡人笑呵呵道：“道长不必担忧，不过百八十回罢了。”
林苏：……
好在，摆渡人只是在说笑，并没有让林苏渡百八十回，只是让林苏渡了十来回罢了。
三洞大世界广袤无垠，而昆山路途遥远，这些漩涡相当于孔雀河中的空间节点，若是不通过漩涡去赶路，恐怕在孔雀河上渡个十来年，都未必能到达昆山。
在这渡河的过程中，这艘船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从只有林苏一个，变成了六七个。
他们同样是受邀而来的外族人。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林苏发现，他们都是，或者说曾经是人族。
于是很快众人就攀谈起来。
他们当中有林苏这个道士，也有和尚，还有神道的土地城隍，甚至也有凡人。
其中一个人则是水族龙女的赘婿，是个书生，现在勉强算是半妖。
至于那个凡人，则是某个妖王的老相好，准备来群妖大会和自己的老相好分手的。
林苏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分手为何还要来到群妖大会？
那凡人女子的解释是：“我那相好不肯与我分手，与我吵了一架，待在昆山三四年不肯出来。”
“山不就我，我只好来就山，更何况我乃凡人，韶华易老，没时间与他再耽搁下去，便趁这次昆山群妖大会，来与他做个了断。”
说罢，她便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变得坚定。
林苏看了一眼这女子手中所缠的姻缘红线，只觉赤黑得耀眼，再一看，又看到了什么三生三世、替身（女对男版）、替身（男对女版）、带球跑（一）、破镜重圆（一）、带球跑（二）、破镜重圆（二）、带球跑（三）、破镜重圆（三）、人死情未了、替身竟是我自己……
总之其纠葛之复杂、内容之狗血，实在是让林苏大开眼界。
明明是一男一女的爱情，却因为三生三世的关系，硬生生被搞出了三男三女。
最后，林苏只得干巴巴道：“你们开心就好。”
凡人女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对林苏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龙女赘婿则是满脸郁郁之色，上船之后就没怎么说话，目光忧郁，似乎对去昆山一事，很不情愿。
好奇之下，林苏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红线，只觉同样赤黑得耀眼，再一看，好家伙，这也是一个三生三世。
林苏看到了三生三世、强取豪夺（女对男版）、强取豪夺（男对女版）、失忆（一）、强取豪夺（男对女版）、强取豪夺（女对男版）、失忆（二）、强取豪夺（女对男版）、强取豪夺（男对女版）……
总之是一个失忆叠加强取豪夺无限重复的剧本。
林苏虽然不理解但是大开眼界。
还好，他已经斩断了自己的红线。
林苏心有余悸，现在的姻缘线，实在是太可怕了。
其他人看起来就正常很多了，毕竟都和林苏一样是孤寡男女，无心恋爱，于是便谈起修行的事情来。
只有那凡人女子和那书生，还沉浸在男女情爱之中，忧愁不已。
就在船这样慢悠悠地继续往前划的时候，突然，船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龟爷爷、龟爷爷，等等我！”
摆渡人慢悠悠地停下了动作，林苏往后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只香喷喷的龙虾精。
像是被人煮过一般，这只大龙虾有一半的身体都变成了红色，浑身散发着炭烤龙虾的香味，引得众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食欲。
像是被船上这群人的眼神吓到了，这只龙虾精连忙变回了人形，怯生生地对摆渡人说道：
“龟爷爷，我渡河渡到一半没力气了，能乘坐这条船一起去昆山吗？”
“上来吧。”摆渡人倒是很和蔼，依旧慢吞吞地说道。
听到同意后，龙虾精欢呼一声，很快就爬上了船。
众人才得知原来刚才河底熔浆逸散，一些原本在赶路的小妖逃跑不及，被熔浆烤熟了半个身子，没力气再赶路了，只好四处找摆渡人上船。
这龙虾精说的没错，没过多久，又有许多香喷喷的小妖上了船。
于是林苏身边就开始围绕起了香喷喷的龙虾味、烤鱼味、螃蟹味、花甲味……好一顿海鲜盛宴。
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看到人族城隍对着他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之后，小妖们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船的角落里。
没有办法，人族修士的肉对妖怪们很香，妖怪们的肉对人族修士们也很香。
为了转移注意力，林苏把目光又放到了河面上。
此时他们又通过了一道漩涡，来到了新的孔雀河段，但这里河段的风景，似乎和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
林苏看到河面上有许多似虚似实、若隐若无的船，只是这些船上的摆渡人和乘客，并非妖和人，而皆是鬼。
“老丈，这些船，也同样是去昆山的吗？”林苏对船上的摆渡人问道。
“非也，”老妖的脾气倒是很好，几乎问无不答，他用苍老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这里是孔雀河与九幽黄泉的交界处。”
“那些船，都是去九幽的。”
“不过若是有九幽的鬼想要去昆山，或是昆山的妖想去九幽，也是在这里换乘上船。”
原来如此。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段，似乎没有鬼修要去参加昆山参加群妖大会，于是摆渡人在这里停留片刻之后，便继续往下一个漩涡划去了。
摆渡人对渡河的时间把握得很准，就这样度过了三天，他们果然就到达了昆山。
昆山极高，入目便是云端。
整座山脉便像是一把剑一样，插在了云端中。
至于这昆山的顶部，因为被云层遮挡，林苏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便有些怀疑它该不会插破了这天穹，跑到世界外面去了吧？
到了目的地，下了船，摆渡人与他们告别之后，便继续慢悠悠地往回划了，继续去接下一个人。
不过林苏有些疑惑，这摆渡人显然是一只大妖，为何不去参加群妖大会，反而甘愿只当一个摆渡人呢？
还是旁边的海鲜精怪们解答了他的疑惑，他们叽叽喳喳地说道：
“因为龟爷爷有个恋人，以前说好要来群妖大会找他的。”
“结果那个时候没有很多摆渡人，他的恋人在岸边等了又等，等不到船，心急之下，就自己跑去渡河了。”
“结果中途乏力，被河水卷了进去，落到了孔雀河里，死了。”
“孔雀河是妖族的河，无法容纳人族的魂魄，而这里又与黄泉有接壤，他的恋人死了之后，魂魄就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消散了还是落到了其他小世界，反正再也找不到了。”
“龟爷爷原本也是妖王呢，后来因为失去了恋人，怀疑是其他妖族故意拖住摆渡人，不让他们来的，就跑去和其他妖王打了一架，在当时弄得腥风血雨……而那人族修士的亲朋好友怀疑是龟爷爷故意害死人族修士的，所以又跑来打妖族……”
“最后虽然一切战争结束了，但龟爷爷的恋人还是没有回来……”
“龟爷爷就这样一直待在孔雀河边，等待他的恋人，然后给其他外族摆渡，希望不要再有人像他的恋人一样，落到河里去了。”
林苏没想到，自己随便遇到的一个摆渡人，便是无箬城副城主给他讲的故事中的主人公。
而旁边与他一起乘船的凡人女子和龙女赘婿，闻得此事，皆是一副伤感之色，似乎也在为摆渡人的爱情叹息。
林苏：……其实你们俩的故事也不遑多让，甚至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人家好吧。
到达之后，那书生很快就被来到这里接他的龙女拉着小手走了，当然，书生脸上仍旧是一副不情愿的神色，表情忧郁，而龙女却是十分高兴，走起路来蹦蹦跳跳。
不过林苏知道，没过两年，他俩强取豪夺的身份就得换一换，现在脸上的神情，也会换一换。
情愿的变成不情愿，不情愿的变成情愿。
那凡人女子也被别别扭扭来接她的妖王拉走了。
当然，林苏也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开启带球跑循环。
其他船客既然都是受到邀请而来，自然也有其他相熟的妖怪们来接他们。
就当林苏与其他船客告别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郎君啊~”
“想着你废寝忘餐……香消玉减，花开花谢，犹自觉争些……”
“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啊啊啊啊~”
“郎君啊~”
歌声如诉如泣、幽怨缠绵，宛如闺中少女在闺房思念情郎。
可惜，这声音过于雄浑粗壮，以至于那在闺房中思念情郎的少女，不自觉就在脑海中变成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壮汉，面露娇羞之色，花枝招展地冲思念的情郎挥了挥手绢，金刚芭比，莫过于是。
林苏：……
像是装了音响一样，这幽怨又雄浑的声音在林苏耳边一刻不停地震动播放。
林苏无奈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在倾情歌唱、完全沉浸其中的李璧钰。
林苏：“李璧钰！”
“怎么样！”见到林苏看向他，李璧钰立马眼睛亮晶晶地蹦了过来，自豪地说道，“我的歌声，是不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变得更加优美动听了？”
林苏：……
林苏忍不住说道：“你认真的吗？”
林苏心中十分困惑，他不知道是谁让李璧钰产生了这种错觉。
“当然是认真的了！”李璧钰挺起胸膛，非常自傲地说道，“现在，我已经是画眉鸟一族的歌王！”
“引领了画眉鸟一族，乃至是羽族的全新歌曲风格！”
林苏突然就对所谓的这羽族全新歌曲风格失去了兴趣。
就在这时，林苏突然发现，周围人似乎对李璧钰刚才的歌声毫无反应，既没有面露痛苦，也没有起鸡皮疙瘩，更没有惊恐捂耳，而是说说笑笑，看上去毫无影响。
林苏疑惑地问道：“他们？”
“放心，他们听不到的，”李璧钰对他眨了眨眼，自豪地说道，“这是我为了迎接你专门准备的见面礼。”
“为了避免大家在演唱会上失去惊喜感，我特意只把这首歌唱给了你听！”
林苏：“……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