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寻他
晏清予脸色刷地惨白, 他动了动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只能看着张漠烟转身,一步一步走远, 消失在他视野。
再也忍不住, 晏清予失控地一拳砸向铁皮, 鲜血瞬间从指节流了出来,他颤唞地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张漠烟恍惚地走了好几步路,才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他一直坐晏清予的车来剧组,现在想回宾馆, 还得联系习西叫车。可他不想被问起来编瞎话,也不想费心去装,索性给习西留了言,说了声回宾馆了,就关上手机,独自一人朝宾馆的方向走去。
等他回到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被寒风嗖嗖朝脸招呼了一路, 他心里反倒冷静很多。虽然仍然堵得慌, 但不就是失恋么,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放水泡了个澡,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但泡完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上床蒙头睡觉,但奇怪的是身体精神都很疲惫, 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他准备上线打会儿游戏的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张漠烟不想理会,但敲门声却响个不停, 他无奈只能爬下床开门。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关机了?还突然回宾馆?”门一开,习西大步走进来,一边把手里拎着的盒饭放到桌上,一边仔细打量着他,“你和晏清予吵架了?”
他一边拆饭盒,一边说:“帮我订张回北京的机票,今天的。”
家和家乡总是能带给人温暖和踏实的地方,他下了飞机,没有去父母家,怕让他们看出什么,而是坐车回到了他在北京的小窝。
他想了想,硬是想不起来这楼是电灯还是感应灯了,他自嘲地笑了下,掏出手机想开手电筒照明,按了一下,黑屏。
他借着手电的亮光打开灯,心想,还好他房子小,可以凑合打扫一下,要是房子大,他还真是没心情。
他跺了下脚,还是一片漆黑。
“哦。”习西摸出手机,登上网站订机票,订到一半突然抬头:“晏清予要是问我你去哪,我怎么说。”
“行,谢谢。”张漠烟坐到桌前,拆了一次性筷子,打算随便吃两口。
他第一次情绪低落时想到回家。
他赶紧给手机开了机,打开手电筒,他家就住二层,没爬几个楼梯就到了。他密码解锁打开门,他都一年多没回来了,黑暗中都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不少灰尘。
习西边说边溜,再不走,她就等着被轰了。
靠,居然忘了手机一直没开机。
“嗯。”张漠烟拆开一次性筷子,“我最后一场下周才拍,我到时候再回来,你也可以回家休息一下。”
这是一套东三环的老房子,就在他爸妈家旁边,原户型是两居室,但老房没客厅,他就腾出一间卧室当了客厅,当时买在这儿,一是便宜,二是照顾父母方便,走路到他爸妈家就十分钟。
张漠烟不是第一次在江城过冬,却是第一次觉得江城的冬天很难熬,寒冷从骨缝里往外渗,渗得人心都空落落的。
“回,回。”习西腹诽,脾气还挺大:“好了,订好机票了,我也回屋收拾东西。”
习西暗叹一声,心说这指定是吵架了,刚才还心急火燎找晏清予,这才多久啊,就跟失恋似的门也不开手机也不开,她还从未见过张漠烟这么情绪化的一面,她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吃吧,我给你拿了盒饭,你先吃点垫垫,已经两点钟了。”
张漠烟夹茄子的手一顿,抬眼:“你不回家?”
习西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张漠烟,“回北京?今天?”这不像是吵架,不会是分手吧?但这话她没敢问。
他走进单元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暗得都看不清楼梯。
张漠烟没否定,也没肯定。
张漠烟这才慢半拍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饭,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正想说不吃了,但一张嘴,突然觉得这么说出来实在让人笑话,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失恋似的吃不下饭。
不知怎么的,他看着桌面地面厚厚的一层土,突然就想起了晏清予的洁癖,他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找到块抹布收拾起来。
他本想都打扫完再睡觉,但他全身就像打过一场硬仗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打扫完了卧室就不想动弹了。
他躺在床上,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晏清予被绑架的前前后后。
那天从头到尾,晏清予都从未主动和他提过是柯怀下的药,而他只是鉴于柯怀一贯的行事作风,先入为主,下了结论。
可是,晏清予为什么没有先给他下药,而是选择自己吃呢?
就像晏清予说的,要下也该是给他下,这么一想,确实不太符合逻辑。
难道他真的冤枉晏清予了?
迷迷糊糊中,张漠烟隐约听到敲门声,他睁开眼睛,望着一片漆黑,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不是他在做梦。
张漠烟看了一眼手机,半夜一点。
他这个小房子住的大部分都是单位的,暖气开得特别足,冬天非常温暖,张漠烟懒得找睡衣,穿着一条短裤就下了床。
“谁啊?”
敲门声戛然而止,无人应答。
寂静的夜里,防盗门内传来拖鞋摩攃地面的闷响,张漠烟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隔着门,听到了对面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谁?”张漠烟握住门把的手顿住。
“我住隔壁,家里突然停电了,能借一下手机吗?我有急事!”门外传来低沉又急迫的陌生男声。
“哦,好,等一会儿。”张漠烟回屋拿了手机,打开门,“给——”
他刚发出个音,门外立即卷进一股冷风,一个包裹得非常严实的人影直接闯了进来。张漠烟立马伸手扣住对方肩膀,揪住衣领往冰箱上狠狠一撞,膝盖朝着他下半身顶去——
男人立刻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张漠烟一愣,这才借着卧室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灯光,看清男人的眼睛,俩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张漠烟浑身一震,“是你?”
晏清予戴着口罩围脖帽子,全副武装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张漠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你用变声器?”
妈的,居然又一次被骗,张漠烟松开了手。
晏清予微微弓着背,疼痛让他鼻梁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他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你可真够狠的。”
“谁让你跟贼似的?”张漠烟不想跟他废话,“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除了他父母助理知道,其他人没人知道,就连裴星泊也不知道具体地址。
晏清予摘掉口罩,稍微拽了一下衣领,他上下打量着张漠烟,眼里露出不爽,“你就这么,随便让人进来?光着?”
“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碰见随意乱闯的人。”张漠烟掉头朝卧室走。
晏清予紧跟在他身后,“这就是你的家?”
“对。”张漠烟打开衣柜门,找出一套休闲装。
卧室的灯光稍亮一些,光线从张漠烟挺拔的背脊斜下来,蹭过他劲瘦的腰,在勾勒出他臀部的纯白短裤上镀上了一层蜜色。
晏清予喉结滚了滚,忍下按住他腰将他压到衣柜上的冲动,可眼神却无法克制地一点一点随着张漠烟的动作在他身上游弋,越发幽深。
张漠烟离开他几个小时,他已经忍不了了,他像整个人突然失去骨架,幽灵一样穿梭在他本该熟悉的两座城市,度秒如年。他从夜晚也像身在白天,到白天也囿于深渊,只因为张漠烟一句分开。
他宁愿张漠烟打他,骂他,但张漠烟不能离开他,张漠烟拿走了他的心,就必须永远属于他。
只要他不全部承认,张漠烟是不是就会原谅他。
张漠烟知道晏清予在看他,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但他很快决定把这样的视线当空气,不予理会,就当洗澡堂被男生看,又不是没有过,太在意反而显得他有什么。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晏清予突然幽幽地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能不说吗?我怕说出来你不高兴。”晏清予抿了抿嘴,他发现,他在张漠烟面前说谎很容易穿帮。
“说,否则以后连普通朋友也没得做。”张漠烟穿好衣服,又回到客厅。
客厅是次卧改的,里面放了张黑色小双人沙发,一个茶几,一个板凳,和一台激光电视。张漠烟坐进沙发里,抬眼看着晏清予,旋即微微一怔。
他刚才一直没有在光线下正面打量晏清予,这一看,却有些心惊。
晏清予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矜贵,他就像被打劫过一场,头发翘起一撮,毫无发型可言,上眼皮很肿,下眼皮又发青,苍白的嘴唇都裂开了,不知道是多久没喝水才会这样。就连灰色风衣的袖口、衣摆也蹭得到处都是灰土,一道一道黑灰色相当突兀,这大概就是上楼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墙皮蹭上的吧。
张漠烟移开视线,沉声说:“我这里地方小,说完了,就赶快走,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