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牺牲
056/楚天江阔
都怪骆时晏说了那些话, 蓝汐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没有和他说帮滕白屿的事。
现在折回去说又不是个好契机,蓝汐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失眠到半夜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梦。
梦很乱, 没有半点逻辑可言,以至于她第二天一睁眼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就记得她被某个王八蛋追着跑了一夜, 等抓住她以后,王八蛋却哭着跟她要机会, 好不可怜。
蓝汐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猫儿子过来蹭她, 她才回神。
伺候完猫儿子,蓝汐从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
昨天考虑到要在外面过夜, 所以在路过虹桥小区的时,她特意回去拿了一套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蓝汐背起包打开了房门。
老人家睡眠少,起的也早,她索性和保姆一起准备早餐。
准备的差不多了, 朱玉琴抬头看了一眼, 正好和蓝汐对上视线。
“知道了。”
体型比正常猫大出一倍的缅因猫蹭的更欢了,那个场景简直堪比猛男撒娇。
路过蓝汐的时候,他刻意停下了脚步,用手勾了一下猫猫的下巴,用逗弄的语气说:“真巧啊,我小名也叫晏晏来着。”
早餐很简单,一碗面条一个煎鸡蛋,还有一个清口的拌菜,几乎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
朱玉琴看破不说破,只是抬手招了一下杵在二楼的骆时晏:“快点下来吃早饭,别在那凹造型了。”
拒绝不了朱玉琴的热情,蓝汐最终还是坐到了餐桌旁,将猫儿子递给保姆照顾。
猫噔噔的跑了出来,蓝汐暗道一声不好。
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让蓝汐觉得尴尬,她拖了拖猫儿子,有些想跑。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朱玉琴已经热情的招呼她一起吃早饭了,甚至已经将早餐给盛好了。
猫的名字还要区分字。
可等她回过神去阻止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她那猫儿子停在了老太太脚边,围着她蹭了起来,留下厚厚的一层猫毛。
果然,骆时晏听见了。
才起床,骆时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哑意,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扶着扶手走了下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朱玉琴总是这样, 叫骆时晏吃饭的时候, 喜欢把他的大名小名全都叫一遍, 就跟固定的流程一样。
蓝汐只顾着闷声吃自己碗里的东西,没动过一下清口的拌菜。
只是, 朱玉琴没料到,她最后一个小名叫完, 先应声的竟然不是骆时晏,而是蓝汐抱过来一起借住的大猫。
见人醒了, 朱玉琴没了估计,大声冲着楼上喊:“吃饭了!骆时晏!时宴!小晏!晏晏!”
蓝汐看不下去了,赶快跑下来,将猫儿子抱起来,警告它老实点。
良久,蓝汐点了一下头,欲盖弥彰的解释:“是,但它的“宴”是宴会的“宴”。”
蓝汐感觉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她那般笃定的和骆时晏说不想让关系变质,却又背地做出这种事。
“没事的,猫挺乖的。”朱玉琴再度确认:“所以,猫真的叫晏晏?”
朱玉琴有些难以置信,为了确实自己的想法,她冲着脚边的猫问:“你也叫“晏晏”吗?”
忽然,一抹清新的绿出现在她的碗里。
骆时晏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而后又安静吃自己的早餐。
但每当她的碗里缺少健康的颜色以后,骆时晏就会在第一时间补上。
眼看着骆时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蓝汐苦着脸看着碗里的一抹绿,终于忍不住喊了骆时晏的名字,小声呢喃:“别夹了,我吃饱了。”
骆时晏扫了一眼蓝汐不堪一折的手腕,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加给了她:“多吃点吧,瘦成这样还救人呢。”
蓝汐微愣了一下,在心里想:瞧不起谁呢,我厉害着呢!
盯着骆时晏夹过来的煎蛋看了一会儿,蓝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人还是一贯的嘴欠!
朱玉琴悄悄的看着两个人年轻人在那里斗劲儿,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吃完饭,朱玉琴和骆时晏没了继续留人的理由,蓝汐自然也不打算继续多留,谁知道骆时晏会不会揪着她的猫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呢。
只是,蓝汐的运气总是那么差,她刚准备说告辞的话,一通陌生的电话号码打了进来。
她不好意思的走到角落接通电话。
“您好,哪位?”
“是我。”滕雨萌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多久没和骆时晏联系,她就多久没和滕雨萌联系过。
蓝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我想,我们应该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等,别挂!”滕雨萌的声音有些急:“你知不知道公司出事了,哥哥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所以呢,”蓝汐问:“你给我打这通电话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滕雨萌说:“当然是约你出来一起想办法,你虽然不姓滕,但你身体里留着和我一样的血,你无法湮灭自己是滕家人的事实。再说了,你真的不想帮哥哥吗,他对你那么好。”
沉默须臾,蓝汐终究还是妥协了:“在哪儿见面?”
“我知道你不愿意来老宅,”滕雨萌说:“就约在盛世见面吧,我让莹莹帮忙留了一个包间。”
“行,”蓝汐:“一会儿见。”
要去见滕雨萌的话,她就没办法带猫了。一来是谈事的时候不方便,二来是滕雨萌猫毛过敏,她没有听人打喷嚏的癖好。
重新坐回餐桌前,蓝汐好几张口都没有组织好语言。朱玉琴年岁大了,早就修炼成人精了,一眼看穿蓝汐的小心思,温声说:“你要是有事可以把猫先放在这,等办完事再回来接也不迟。”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蓝汐我不拐弯抹角:“那麻烦您了,我处理完手上的事立即回来把猫接走。”
“安心去处理事吧,”朱玉琴说:“猫我肯定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谢谢奶奶。”蓝汐发自的内心的道谢,而后背着包往外走。这时朱玉琴又叫了她一声:“蓝医生,让时晏送你吧。”
看了一眼时间,蓝汐摇了摇头:“这个点堵车堵的紧,我骑摩托就好。”
蓝汐说的是事实,朱玉琴自然没有办法再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注视她踏出别墅。
***
抵达盛世酒店,蓝汐给滕雨萌打电话,问她具体是哪个包间,而后她按照滕雨萌说的内容找了过去。
推开包间的门,蓝汐随便坐在了桌子的一角,直奔主题:“先不说帮忙的事,我想知道公司的资金漏洞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雨萌抿了一下唇,启齿:“爸爸私下和朋友合作了一个项目,资金是爸爸背着哥哥从公司挪用的,结果项目失败了,剩余的资金也被爸爸那个朋友卷走了。”
虽然滕致远在公司里的权利被大大削减了,但他到底还是公司的二把手,偷挪资金这种事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只是,他提前安享晚年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蠢事。
蓝汐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们那边打算怎么帮?”
滕雨萌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开口:“我们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多可笑。
不需要她的时候,她的妹妹、爸爸、爷爷谁也没有问过她过的好不好,哪怕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重症监护室,他们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公司陷入危机倒是想起她来了了。
蓝汐的声音有些发涩:“你们凭什么觉得我能有办法?”
“虽然你和骆时晏那条热手撤的很快,但我还是看见了。”滕雨萌说:“所以,姐姐,只要你去和骆时晏说这件事,他一定愿意帮我们的。”
蓝汐心里不是滋味:“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们见不到骆时晏,”滕雨萌说:“骆叔叔代理公司的时候也直言不会给我们任何助力,我们现在连骆氏集团的大门都进不去。”
她说完就哭了,好像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蓝汐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她不想让滕家人过得这么痛快。
蓝汐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淡声说:“现在出事了想起滕家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可我一次次濒临死亡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呢?有来看过我一次吗?有给过我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吗?你们这样对我,我又凭什么帮你们?照我看,这样的家族企业倒了算了,免得滕致远日后又给我哥哥添乱。”
“所以,你说这些话,是不打算帮忙了吗?”滕雨萌抽噎着声音问。
蓝汐斩钉截铁:“对,不帮。滕致远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我又凭什么给他收拾烂摊子。”
最后的希望被掐灭,滕雨萌的身子狠狠的颤唞了起来,情绪失控的大喊。
“蓝汐!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是,爸爸是对不起你,可哥哥呢?!”
“他从小就护着你,每年雷打不动的给你过生日,配合你所有的要求。为了给你筹钱治病,他甚至和别的女人登记结婚,被嫂子误会了那么多年。可你呢?就这么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这种冷血没人情的怪物为什么不去死啊!”
滕雨萌怎么抽疯蓝汐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滕白屿。
蓝汐握着杯子的指尖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轻颤:“你说他当年和别的女人结婚是为了我?”
“哥哥没和你说这件事?”滕雨萌笑了,自问自答:“也是,哥哥那么偏疼你,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自责呢。”
“没关系,我告诉你。”滕雨萌重重的抹了一把脸:“你十三岁那年,哥哥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手里的钱被爸爸限制的死死的。但哥哥为了给你筹钱做手术,接受了爷爷给他安排的婚事,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要不是我后来发现哥哥在追严苏老师,又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听,你以为会是现在的结果吗?”
“蓝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很讨厌你吗?”滕雨萌眼底划过近乎于疯狂的嫉妒:“因为你从来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哥哥的偏爱,但无论我怎么做,哥哥永远都不会给我一点好脸色,也不会给我妈妈一点好脸色。可我和我妈妈又做错了什么,我们成为滕家人没有耍过任何阴险的手段,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不公?”
蓝汐握着杯子的手越发用力:“那你干什么还来求我帮他?”
“你以为我愿意吗?”滕雨萌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我不帮他,公司就会倒闭,滕家也就完了,我以后的生活同样也完了!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去做医生那种苦巴巴的工作,我要受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自己。
蓝汐忍不住冷笑,觉得这场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拎起自己的包径直往外走。
路过滕雨萌的时候,她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到底帮不帮忙?!”
“可以帮,”蓝汐说:“但我有一个要求。”
滕雨萌眼底亮起一丝光:“什么要求?”
蓝汐撇了一眼滕雨萌的手,说:“滕致远必须让渡出他在公司所有的权利,以后滕家的产业我哥哥一个人说了算,他不可以再插手。”
滕雨萌太了解滕致远了,他这几年为了拿回一把手的权利做出了很多努力,而那场合作的目的也是为了夺权,所以让他放弃公司的权利简直比登天还难。
蓝汐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你自己想吧,我先走了。”
出了酒店,蓝汐挥手叫停了一辆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她说不知道,让司机随便开。
绕着酒店周围的路开了好几圈,蓝汐忽然出声:“师傅,去西山墓园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蓝汐,有些发愁的说:“西山墓园在郊区,我这一趟下来不划算,要不姑娘您重新叫一辆车吧。”
“我不想换了。”蓝汐当场给师傅扫过去两千块:“路费、高速费、邮费我全包了,您送我一趟吧。”
有钱不挣是傻子,师傅立即换了一幅笑脸,往郊区的西山墓园开去。
这是蓝汐第一次这么大手笔的花钱,可她却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快乐,心理反而越发的难受。
谁曾想,她能有如今的生活,全是靠滕白屿的牺牲和妥协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