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铅笔小说 > 历史军事 > 讨逆 >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带着你

第二卷 罪恶之城

从出生开始,衞王见得最多的除去母亲淑妃之外,便是丁长。

那时皇帝还只是个普通的皇孙,整日在外面。衞王和淑妃的日子在其他女人的排挤之下有些艰难。

淑妃的身边就丁长这个可以依靠的人,可皇孙的后院大打出手是不成的,丁长空有一身修为却只能徒呼奈何。

但,至少能护住淑妃母子不被人下黑手。

这也是淑妃母子能平安度过那段岁月的原因。

父亲这个词,对于那时的衞王而言有些陌生。李泌偶尔会在他们母子眼前晃荡一下,然后就走了。

那段时间李泌很忙,后来衞王才知晓,他在忙着如何把祖父李元推进东宫。

等他成功后,淑妃母子的处境并未改善,反而越发的艰难了。

李元成为太子,李泌便是天然的接班人,没人敢和他争。

未来帝王的嫔妃,首要是什么?

有儿子!

可彼时李泌就三个儿子,老二便是衞王。

一时间各种手段令淑妃焦头烂额。

衞王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在了母亲身前。

第一次动手,是丁长顶的罪。那一次,丁长被打了个半死,气息奄奄。

第二次,瞒不过去了,衞王被责罚。

衞王被关在了偏殿内,是丁长悄然送来食物,是丁长赶走了那些想弄死衞王的人。

衞王渐渐长大,丁长反而越发的不起眼了。

直至衞王出宫,淑妃令丁长跟着去。

到了潜州后,衞王不管府中事,丁长负责外院,和王妃一外一里。

衞王回身,“你也跟着去。”

这一次,他不准备把这个老家伙带着。

可丁长却摇头,“老夫在宫中多年,最早是跟着别的女人,那女人整日眼巴巴的等着男人来宠幸自己。

男人不来,便不知从哪学来了那些狐媚的法子。男人果然来了,可也就是数次。女人不解,愤怒,就拿老夫等人出气。后来,女人郁郁而终,老夫就被安排给了淑妃。”

“那一年,老夫第一次见到淑妃,好一个灵秀的江南女子。那一年,淑妃对老夫说:以后就是一家人。”

“贵人后院都不简单,要用你时,你便是一家人。不用时,你便是奴婢,是狗。老夫心中存着这个想法,小心翼翼的伺候。可淑妃却一直没拿老夫当外人。”

“老夫觉着这个女人是不是傻?”丁长笑道:“可仔细一琢磨,她不傻,且聪慧着呢!这是秉性。”

“可老夫依旧心存戒心,想着,寻机去前院做事,好歹远离了后院的风雨。”

“那一年,大王出生了。”丁长眼中流露出了回忆之色,“老夫仔细瞅瞅,好丑的娃娃!”

衞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陛下匆匆来了一次,看了一眼就走了。淑妃产后身子不好,晚上大王嚎哭,老夫担心吵着淑妃,就抱着大王出去转转。”

“说来也怪,只要一出去,大王就止住了啼哭,可一进去,又开始……”

丁长笑道:“那半年,老夫每夜都抱着大王出去。”

“老夫是个阉人,说实话,这个世间对老夫而言,也就是个虚幻。宫外的热闹,老夫却觉着冰冷。”

丁长看着衞王,眼中多了一抹慈祥之意。

“大王在哪,哪便是老夫的家。”

……

“陛下,淑妃走失了。”

盯着衞王的侍衞顶着后脑勺的一个包进宫请罪。

“什么?”

皇帝双眸骤然一冷,扔出了手中的水杯,“那个逆子,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韩石头也为之一惊,旋即明白了衞王的意思。

……

“阿耶准备让衞王最后闹一场,借此发难,对付国丈。闹完之后,衞王也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越王和赵东平在书房里相对坐着。

赵东平抚须微笑,“衞王的性子有跋扈的一面,陛下难道就不但心他鱼死网破?”

“不会。”越王说道:“衞王最在意的是妻儿,以及淑妃。他把妻儿送走,可淑妃却没法离开长安。淑妃在,他便在!”

赵东平点头,“如此,大王这几日小心些就是了。”

越王说道:“那年本王还小,羡慕衞王在宫中能横行霸道。后来才知晓,阿耶就想寻个人来闹腾,闹腾阿娘。”

把制衡玩到了自己的后宫之中……赵东平叹息。

一个随从出现在门外,“大王,宫中抄了淑妃的寝宫。”

越王霍然起身,“动手了?”

赵东平蹙眉,“太早了,不该啊!”

越王说道:“看看衞王在何处。”

随从刚转身,有人来禀告,“大王,宫中娘娘那里传来消息,淑妃,失踪了。”

越王眸子一缩,“找到他!”

赵东平说道:“陛下定然震怒,大王,该动手了。”

越王看了他一眼。

赵东平说道:“陛下需要大王的把柄!”

越王深吸一口气,“对不住了,二兄!”

……

秦正开着一家药店,背后是颍川杨氏,故而生意火爆。

药店也是诊所,医者不是万能的,有的病人死后,家眷便会来闹腾。但秦正的药店没人敢来……当初有来闹事的,前脚刚到,后脚就被金吾衞的军士给带走了,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从此,再无人来找茬,连同行都离的远远的。

权势的好处不言而喻,时日久了,秦正身上都带着一股子人上人的气息。

他站在柜台后面,低头看着账簿。

后面,药店的医者正在给人诊治。

外面的阳光不错,账簿纤毫毕现,清清楚楚。

一个阴影遮住了账簿。

秦正不悦的抬头。

“大王!”

“秦正?”

衞王问道。

秦正笑道:“正是老夫。大王这是来买药?”

“那一年,给本王王妃下的毒,出自于你这裏。”

秦正心头巨震。

“那一年,给本王下的毒,同样来自于你这裏。”

衞王说道,“本王来,不是买药,是买命!”

呯!

秦正跌跌撞撞的后退,撞倒了后面装着药材的柜子。

柜子轰然倒塌,砸在了他的身上。

……

颍川杨氏传承千年,在家主的继承人挑选上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杨松成的长子杨新相稳重,一直被杨松成看好,作为接班人培养。

次子杨新戊就成了管理家中俗务的人。

杨家田地人口无数,生意无数,每日的事儿多不胜数。

那些琐事自然无需杨新戊去管,他只是掌总罢了。

除去家事之外,还有些隐秘事也是杨新戊在管着。

“调派些好手去越王那里。”

杨新戊胡须浓密,国字脸,漫不经心的屈指叩击着案几上的账本,“老夫这个外甥倒是有趣,什么事都能寻过来,什么锅都能丢过来。”

陪同的幕僚笑道:“毕竟那是以后的帝王呢!”

杨新戊淡淡的道:“他那里好手不少,却要这边出人。这是想把杨氏也拉进去。杨氏和皇帝之间争斗越激烈,他就越安全。小子,倒是学会了作渔翁。”

幕僚说道:“越王也只有杨氏能依靠。”

杨新戊起身,“李泌当年看似也只有杨氏能依靠,可坐稳了帝位之后,便把杨氏视为头号大敌。”

幕僚笑道:“越王却不同,根基甚浅。”

“去刑部寻郑琦,问问阿耶上次交代他的事。”

杨新戊带着十余护衞出去。

回头看看还簇新的大门和围墙,杨新戊说道:“杨玄若是侥幸未死,被带到长安,记得提醒老夫,老夫亲手弄死他。”

一行人缓缓出去。

从巷子里出来,便是一条十字大道。

杨新戊和幕僚说着衞王的事儿,“衞王一去,淑妃在宫中就孤立无援,皇后那里随手便能收拾她……”

幕僚点头,“衞王和国丈交手陛下却置之不理,这便是要让衞王和越王来一场。长安不少人都在打赌,赌衞王能否杀了越王。”

“他杀不了,不过家中也得做个姿态,所以才要派些好手去越王府!”杨新戊冷笑道:“他伤了阿耶,妻儿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也难逃杨氏追杀。”

一骑近前,“二郎君,宫中传来消息,淑妃跟着衞王出宫,失踪了。”

幕僚面色微变,“不好!二郎君,回去!”

“怕什么?”杨新戊淡淡的道。

“让路!”

前方的护衞喝道。

弓弦响,护衞惨嚎落马。

“刺客!”

“是衞王!”

衞王就站在大道的前方,张弓搭箭,一支支箭矢飞了出去。

护衞们嘶吼着,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一壶箭射完,衞王拔刀冲了过去。

“杀了他!”

杨新戊喊道。

说着,他策马掉头。

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

“挡住他!”

“二郎君快走!”

有护衞仰天长啸。

杨家侧门打开,有人喊道:“是二郎君遇险!”

护衞们蜂拥而出。

对面,站着一个老人。

他缓缓拔出横刀,用手指头试试刀刃,说道:“大王打造的百炼钢刀,果然锋利。”

“是丁长!”

一个护衞狞笑道:“杀了他!”

丁长横刀斜指着身体右侧,一步步走过去。他越走越快,突然跃起。

“杀!”

一个护衞迎上来,二人在半空中身形交错。

一篷鲜血溅落,护衞落地倒下。

胸口一个大口子。

“去救二郎君!”裏面有人喊道。

“那得先杀了老夫!”丁长目光炯炯。

“杀了他!”

护衞们一拥而上。

……

衞王手持巨刀,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一刀杀了身前的护衞。

最后一个护衞转身,“二郎君速去。”

杨新戊刚策马掉头。

回头看了一眼。

最后的护衞跃起,迎着风就是一刀。

衞王举刀格挡。

呯的一声,护衞倒退,目眦欲裂,“速去!”

衞王身形急速冲上来,护衞张嘴喷出一口血,挥刀劈砍。

铛!

衞王身体闪避了一下,可这个护衞乃是修为最高的一个,横刀在他的胸前划出一道口子。

巨刀也从护衞的肩头砍了进去。

衞王拔刀,抬眸看了杨新戊一眼。

“二郎君,速去!”

幕僚喊道。

衞王飞掠而来。

幕僚勇敢的挡在前方,被一脚踹飞,落地吐血,就看到衞王飞临杨新戊身后。

巨刀举起。

杨新戊回头,肝胆欲裂,“你敢!”

“幕后的那人,便是你!”

衞王挥刀。

人头落地,咕溜溜的滚到了幕僚的脚边,眼睛还眨动了一下。

幕僚不敢置信的看着人头,“天神!”

衞王听到了喊杀声,上马冲了过去。

他冲到了杨玄的那条巷子中,正好几个护衞骑马往外。

衞王持刀从几个护衞中杀了出去。

杨家大门外,十余护衞围着在砍杀。

嘭!

两个护衞飞了起来,接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冲出来。

他站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衝着衞王笑了笑。

身后,一把横刀深深的砍进了他的脊背中。

浑身浴血的丁长身体摇晃了一下,一把巨刀飞过来,把刚砍中丁长的护衞斩杀。

衞王从马背上飞掠而下,落在丁长身前。

丁长身形摇晃,看着他,伸手,轻轻摸摸他的脸,“大王……”

“嗯!”衞王点头。

丁长喘息了一下,“老夫去了,大王……二郎,要好好的!”

衞王点头,“嗯!”

丁长看着他,“别……丢下……老夫!”

那双眸子缓缓闭上,双手无力垂落。

“嗯!”衞王点头,“我,带着你!”

他单手架住丁长,右手从地上尸骸身上拔出自己的巨刀,冲了进去。

刀光闪烁,不断有人在惨叫。

……

“阿郎,二郎君被衞王杀了。”

杨松成接到消息,再深的城府也不禁为之失色。

“杀了他!”反应过来的杨松成咆哮道。

……

“陛下,衞王杀了国丈次子杨新戊!”

镜台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皇帝摆摆手,“时辰,到了。”

……

金吾衞的人出动了。

他们赶到杨家时,就见到那里成了沙场。

一个血人架着另一个血人在杨家大门外砍杀。

护衞们不断冲出来。

“住手!”金吾衞带队的将领喊道。

可前方依旧在厮杀。

一骑飞也似的冲进了巷子中,却是镜台的桩子。

“秦国公攻破宁兴,北辽,灭了!”

厮杀停滞了一瞬。

“杀了他!”

大门里,有妇人喊道。

桩子说道:“秦国公灭了北辽!杨氏杀衞王,是想给他起兵南下的借口吗?”

所有人这才从杀戮中清醒过来。

“北辽,灭了?”

北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