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刺猬的刺
那棵古怪的大树在长成之后，散发出的诡异气息牵扯着每一个人神经，就连神术防线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冲击。
最要命的是怀亚特这一边，肉树散发而出的气息格外针对怀亚特，负责保护怀亚特的神术防线在瞬间被冲破。
而那些尽职尽责的士兵也因此受到了污染。
来自“进化”的污染使得他们身上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并且异变的方向十分一致，全员都在向着污染生物的方向发展。
如果是正常的邪祟泄露，那么会有污染生物与堕落者这两个异变方向，视情况的严重程度，还有堕化为孽物的风险。
总而言之，除了特制的污染外，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的异变，概率非常低。
多萝西被怀亚特丢下马之后，她迅速在空中调整好了身姿，稳稳的落在地上。
当她抬头看向怀亚特的方向后，她发现怀亚特的如断线木偶般从马上跌落。
而他所乘的那匹马因为污染的关系，口鼻之中体液四溢，皮肤表面血管暴起，脓疮横生，与士兵们一模一样。
多萝西原本还担心被污染的马匹会对怀亚特造成伤害，她正准备起身去救怀亚特，结果异变降临。
怀亚特的身上疯狂生出树枝，与那异教徒播种的污染母树一样，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长出了一定规模。
污染马还想咬碎怀亚特的脑袋，却没想到怀亚特身上长成的树枝竟找上了它。
这场面，如同数只蟒蛇盯上了同一只猎物，树枝将污染马死死束缚，分叉的细枝刺入体内，进一步加固了束缚。
最终，污染马被树枝完全吞入树干之中，只剩四只马蹄四仰八叉的露在外面。
而这四只马蹄却陆续掉落在地，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
至于吞没了它的树，则更加高大了一些。
多萝西感觉有些胸闷气短，她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象可谓是无比的混乱不堪。
因为神术防线被破开了一个缺口，污染此刻正通过这个缺口不断涌入，神官们不惧生死的要将这个缺口填上。
但这份努力杯水车薪，甚至因此还有不少神官受到污染。
他们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为此也是丑态百出，哀嚎相互交织。
而一些受到严重污染的士兵，此刻的他们已经彻底沦为了污染生物，不受控制的向同僚张开火盆般的大口。
荒原领的诸般混乱致使士兵的招募门槛被放得格外的低，冬堡要塞的士兵之中有不少是拖家带口参军的。
他们表面上是战友，私底下可能就是父子、叔侄、兄弟。
即便他们身经百战，但心也是肉做的，至亲死在面前也难免会动容。
最关键的是，这次夺去他们至亲的并非伤病与刀剑，而是邪祟。
这是最痛苦，最不体面的死法。
同时，也是最令生者痛心的。
再坚定的意志，也终有垮掉的那一刻。
不断的手刃至亲、战友，哪怕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他们已经死了，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现在污染四溢，他们的精神只要稍有动摇，便会被趁虚而入。
多萝西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因为曾是异教徒们最头疼的失败胚胎，所以她就觉得自己比他人更加坚强。
因为曾是失败胚胎们的依靠，所以她就觉得自己比他人的能力更强。
因为曾经亲手杀死了虐待失败胚胎的异教徒，所以她就觉得自己并不惧怕异端。
但是这次的战役，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的壁垒。
看到怀亚特与阿黛拉一举扫清了所有炮灰，她意识到自己曾经将失败胚胎们团结在一起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决定。
降生会有的是办法清理掉他们。
那些炮灰残缺的尸体，风中残烛般的身躯，以及失去光亮的眼睛。
多萝西每每看见就会出现幻觉，总是会忍不住的将他们幻视成曾经的小跟班们，以及现在的那群小跟班。
同样的经历，同样的年纪，却有不同的认知，不同的命运。
熟悉的荒原领，此刻竟如此的沉重，难以撬动。
小刺猬引以为傲的尖刺，正在慢慢软化。
哀嚎、碰撞、耳鸣，这些是前线杂乱无序声音的原材料，但这些声音并非永恒的。
身后，冬堡要塞之中，一道白色流星正在冉冉升起。
仔细看才会发现，这是冬堡要塞专有的信号。
撤退。
雷蒙公爵发出了命令，要求前线所有的士兵撤退。
得到命令之后，士兵们不在纠结于维持战线，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冬堡要塞撤去。
这一刻，他们觉得解脱了。
莱恩，雷蒙公爵派来保护怀亚特的护卫，在污染爆发后被余波掀飞，因此躲过一劫。
没能完成雷蒙公爵交代的任务，他感到十分羞愧，他本打算豁出性命为怀亚特报仇，但既然雷蒙公爵已经下达了撤退命令，自己自然不能抗命。
但至少，要让怀亚特的人活下去。
莱恩翻身上马，迅速来到多萝西身边，向她伸出了手。
“多萝西小姐，快点撤退吧！”
“……”
“多萝西小姐。”
“新来的……”
“啧！抱歉了！”
莱恩一把抓起多萝西的胳膊，将她拽了上来，随后策马向后撤去。
多萝西看着那棵肉树不断远离着自己，心中无比的沮丧。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淡化。
好像是标记。
标记原来还存在吗？
那是否意味着，他还没死。
至少，也要亲眼确认他有没有死！
莱恩感觉扛在肩上的少女好像动了一下，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她轻易的挣脱了莱恩，险些被让他跌下马去。
但是多萝西却掉了下去。
落地后，多萝西稳住了身子，她抬起头看向肉树，眼神坚定。
脚掌发力，多萝西蹬起了半米高的雪墙，她此刻的奔跑速度已经远超马匹。
莱恩想追也追不上。
没多久，多萝西便接近了肉树。
她绕过了肉树，挡在了一群污染生物的身前。
污染席卷着她的一切，但此刻她并未退缩，那微弱却又坚强的标记告诉着她，怀亚特并没有死。
多萝西握紧拳头，她感觉自己战无不胜。
小刺猬的刺向来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