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三

卷二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广袂宽缘随风而展,𫄸裳朱纮迎雪轻扬。

她立在辂前未下,脸被风雪扑湿,素得透亮,唇是冻透了的红紫之色,宛如浸血之果,灼潋妖饶。

马行一步,衞紧三分。

六军龙墀十三旗,金吾纛槊六十骑,仪仗森肃,隔于其间。

他正正立于马上,氅上鹤羽长顺硬朗,逆风翻飞,青白云纹若隐若现,行中捻成龙迹。

天子之威摄群衞,霸溢四方。

白羽黑马,朗朗映目,人是瘦而硬悍,宽肩长臂,束腿墨靴,仿若初见。

她仰首,眼角水雾成冰,微启之唇轻轻作颤,紫裘宽肘伴风狂展,如蝶之双翼,金丝龙形映雪而腾。

身前之众,面前之风,眼前之雪,与心中之人相比,通通尽弥不觉。

他眸间黑雾腾绕不散,罔顾周遭人马衞仗,只身向前,逼她而近。

如火燎原般的气势,尽扫诸衞,一路缓行一路烫,无人敢挡。

聛倪众人之态,待触上她的眼时,才僵了一刻。

她望着他,目光披雪穿风而过,直抵他心。

天下一局,两国之境,狂风烈雪间二王相峙。

是爱是恨,为国为私,谁念着谁谁又负了谁。

位尊身贵,手握权重,竟敌不过这一眼相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掌扯缰而止,座下之马低嘶一声,昂脖抖鬃,一副不羁之势。

邰涗驾前众衞铁甲颤动,手中之戟铿锵作响,尖上蒙雪,利中含冰。

她手脚俱僵,若非泪如寒冻,只怕此时双颊早已湿透。

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却似千山万里相阻,遥不可及,远不可触。

厚裘重衮下心在狂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他停下,他看着她,可却下不得辂上不得前。

开不了口,触不到他。

就这样看着他。

其实已是天赐恩惠。

她长睫凌霜,冰透双眸,眼中蓝黑之雾杳杳轻动,终是垂了眼,阖了目光于心。

就这样罢。

看一眼,已是足够。

知道他仍英悍有力,看见他仍霸道无羁,就够了。

不能再求多,求多便是求输,她不能输,亦输不起。

凛凛寒风之中她转身,履踏辂上沉雪,袖拢江上潮气,便要入辂降帘。

可身后却蓦地响起箭啸之声。

未及反应过来时,江岸那头便远远传来铁碎木裂之音,脚下浮桁大动,摇震数下才渐渐休止。

邰涗卤簿仪仗闻声亦是大乱,众衞纷纷转身朝后张望,可江心离岸甚远,又有雪雾在前,一时间谁也看不出究竟。

她好容易才稳住脚,心下又疑又惊,猛地转身,朝他望去。

他双眸寒如冰海,深不见底,大掌慢慢松了缰,长臂抬起,鹤羽氅袖向后一扬,身后黄仗之中有使趋步上前而来。

前方他与使副低声在言,她却等不及,急急差人去探出了何事。

人扬鞭马飞行,不消一刻便回来相禀,“风雪急加江水寒,西岸一侧浮桁舟裂板断,三处均毁,一时难以修复。”

她吸一口冷气,手握成拳,“辇辂诸衞,可还能踏桁回岸?”

小衞摇了摇头,“沈大人在后有言,怕是今夜都修不好。”

她愤然转身,牙咬得咯咯响。

御驾于此被困,她天子颜面将来如何能存?

前方邺齐使副徒步而来,远远便拜,行大叩之礼,沾雪起身恭敬道:“上请陛下同卤簿仪仗入行宫宿留一夜,明日以观立后册命之礼,望陛下念在与康宪公主同宗,允上之请。”

她立于辂上,俯身张瞰,前面诸衞人人都闻清邺齐使副之辞,面上尽露讶然之色。

她垂袖,唇微弯,冷冷一笑。

他给她天大的一个台阶。

再次救她于难中。

可悲可笑之处,是她无法驳了他。

入行宫观册后之礼,便能掩了她御驾被困之实,解了她的围又免她陷于尴尬之地。

只不过……

刚才那一声箭啸,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浮桁之断只责风雪江水,她却也不信。

心中迟疑间,恍然见他眼底漠然一片,看她一眼后便拧缰掉头而走。

挺挺直背撑起氅后九龙之案,刺得她眼发酸。

她怔然,随即皱眉,莫不是这一回……她真错怪了他?!

着人去应了那使副之请,随后命人传沈无尘回至驾侧,将诸衞行阵安排妥善,才又入辂坐稳。

入他行宫一夜……

她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明日一早他便要备礼册命,康宪公主亦宿于行宫之中,她还能期望些什么?!

先下大婚之诏的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再见他的人是她,在他负伤于外、征伐掠地之时在背后夺他重镇的人亦是她。

他未对她兵刃相向,却仍愿助她脱困,纵是那冷漠一眼,亦不能消祛她心头火热烫意。

十年来他对她狠对她毒……

可现如今她能报之怨均已报,他生生俱受。

她还能如何,还想如何?!

纵是恨他至深至极,雪中隔雾那一眼,仍令她心潮涌动、澎湃不休。

这天下真的,再无一人能像他一样,让她欢喜让她忧。

才知爱要比恨浓。

才知心能有多痛。

才知此生此世,任性无用狠辣无用算计无用,天下敌不过此一人。

……可却又能怎样。

驾起,江东岸宫乐奏响,她听出是大县之乐。

远处黄仗分雪而行,隐隐可见他的身影。

她不禁垂眼,泪蒙眼眶。

既已上礼相待,那他心裏……还有没有对她存情。

开宁行宫建之甚全,册命告身之礼诸备皆齐,宫中殿里殿外,处处彰显森宏之氛。

只是再无见过他。

夜里赐宴,摆膳椒宏殿,他未至,只遣邺齐翰林学士院二臣来贺,代他礼陪邰涗诸臣。

酒酣却是无味,她望着眼前华丽堂皇之景,脑中只有他。

见了他,却未同他说得一言。

念着他,却怎生都见不到他。

世上再无比这更让她觉得煎熬的事情,只觉心肺都要裂开,在这天寒地冻之处,无望至极。

宴后归殿,金碧辉煌之寝,却是陌生得让人心慌。

红烛缠香而燃,热浴碎花轻荡,她身渐暖,心愈冰。

也许真的不该来。

她低首,以手掬水,花香润水裹身,肌凝如脂,柔嫩顺滑。

灯影轻晃,殿外风又起。

这一个漫漫长夜,要叫她如何过。

怔恍间,听见殿外远处有人声轻唤“陛下”之音,陡然惊醒。

她急急从水中起身,扯过锦衣中单匆匆裹了,踏地就往门口走去。

立在殿门处,身子轻轻倚上那门,耳边却是再未响起任何声音,殿外一片寂静,只留风声。

是听错了罢。

他又怎会……到这裏来。

心底却是更沉,她轻叹一口气,才转身回去,解衣重新将身子擦干,慢慢地穿好袍履,套了紫裘,将发绾起,走去将殿门推开。

外面冷风扑身而过,令她一阵抖。

殿外廊间宫人看见她,忙低眉道:“陛下。”

她踏出殿外,“朕想在这附近随意走走。”

两个宫人互望一眼,面上略有迟疑之色,却仍是晗首侧身,“陛下随意。”

雪停风愈大,可夜色却愈发澄明清透。

她说随意走,便真的是随意走,连方向也不辨,挑了条石径就向前而行。

远处有宫灯轻晃之影,当是巡夜的宫人们。

她走几步,紧了紧身上紫裘,轻喘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脚下之路愈来愈窄,到最后,眼前就只剩雪景一片。

依稀能辨得出这当是片草地,只是被大雪掩没于下,只见白茫之皑。

她抬眼,远处草中赫然耸着两株苍松高树……

心口骤然一紧,纵是那树于冬日无叶无花,她也能认出,那分明是两株紫薇树。

紫薇树……

她抬脚,踏着厚及脚踝的深雪,急急忙忙地往那树边奔去。

鼻间酸酸的,心底里的回忆奔涌而出,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她。

纵是见不到他,能在此处看见这紫薇树,她亦是心感足安!

再无旁求。

衣裙擦雪而过,履已被雪沾透,她略微气喘,才近树身,却发现两树背后置着张棋桌,桌边那头……

月色清辉缓缓而落,洒在男人肩侧,映亮了他半边脸。

她怔住,再不能近,只是这般望着他,动也不动。

他闻音回头,看见她,褐眸陡闪既灭,身子僵了一会儿,才侧身回头,抬手去捏石盒中的棋子,再搁于案上之点。

他在同自己下棋。

侧身之影于这雪夜月色之下,竟显孤漠寡淡,全无先前之戾。

她心底忽地一疼。

看着他长指顺案慢移,划过案上落雪,她只想去握住他冰冷的掌。

她自树间穿过,走至他身侧,越过他的手去摸盒中白子,然后落子于案上。

清脆一声响。

黑白二子相对,她的手缠上了他的,指尖轻摩浅压,隐忍而又怜惜。

他手臂僵直,忽然侧头来看她,声音低哑,“难得一次,你不想杀我。”

她闻出他身上酒味,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墨黑似漆,有火在燃。

他的头低了些,凑近她,声音更哑,“或者,你还是想杀我?”

她看着他,这男人此时神色暗柔,眉峰平缓,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心底浅溪流过,脉脉如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而后伸手握住他的肩,偏了头便衔住他下唇。

拼命吮吸他,舌尖点点触碰他的唇纹,她的唇在抖,这感觉太美好,简直不像是真的。

他一直僵着,大掌撑于石桌之上,由她动作,却无丝毫反应。

她贴上他的身子,仰着头闭上眼,手滑至他颈后,舌探入他口中。

温暖柔滑,所过之处尽是酒辣之意。

如若他想醉,那便让她陪他一道醉。

手指摩挲他的颈侧,顺着领口滑进去,骨如刚硬,却在她手下慢慢变热。

她挪开唇,在他耳边轻喘一声,细弱之音潺潺似水,涌进他心底,令他身子微动。

她手伸入他羽氅之下,上下摸过,贴着他的耳道:“我忍得好辛苦……”

她真的忍得好辛苦。

多么不容易、多么不容易才见到他一面。

她不愿再忍,这一夜,这最后一夜她为何还要再忍。

他身子大动,眸火灿若晨星,大掌将她身子一箍一抬,牢牢置于棋桌之上。

棋子被擦落一地,石桌森冷不已,寒意渗过衣裙让她抖了一刹。

他埋头,咬住她耳垂,“你这回图的又是什么。”

她耳边发麻,战栗之感腾然而生,抬手去搂他的脖子,颤声道:“你若不信,那便算了。”

他不语,齿间力道加重,用力磨着她,伸手解了身上鹤羽长氅下来,重重一抖,铺于石桌上,将她压入氅中。

金龙凤革带,镂白玉双佩。

带着醉意的吻肆无忌惮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他低喘,双眸被火烧得通红,她身上花香更是醉人,让他怎能忍得住。

她在颤,眼里水光迷蒙惑人,抬手扯住他的袖口,开口轻唤他一声,“别忍……”

火上添柴,燃得凶猛无比,将他心神烧尽成灰。

他伸指捏过案上棋子,其上沾雪,冰凉滑润,他压着她,用力吻着她,手指将那棋子从她颈前推入,而后隔着衣袍,一指缓缓推送那枚棋子,让它擦着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滑下……

她惊喘不休,那棋子扫过她的胸前,触碰她的蕾尖,让她瞬间绽放。

冰冷寒意让她几欲泣出,可快|感丛然而生,令她招架不住。

他咬开她的衣襟,舌尖带沫一路探下,顺着棋子雪落之痕,将她吻遍。

火热的烫意盖过先前渗心之寒,刺|激之感更甚三分。

她忍不住,低低叫出来,红唇之艳于雪色中亮得让他发狂,他含着她,猛烈地噬咬她,舌尖齿锋将她身子越掠越红,大掌横扫而过,撕碎她衣物,直直探至她身下。

潮润无比,瞬间就湿了他的掌。

他于她胸间抬头,看进她的眼,低笑道:“果然……你是忍不得了。”

她脸上红雾蒸腾,抬手探至他脑后,抽出那根墨玉龙簪,任他发垂发落,手引着簪尖滑进他胸前,轻拨慢晃。

他眼中之火越燃越烈,喉间低吼,声音似困兽一般,而后一把抱起她,自己探至袍下将其撩起,动作了几下,挤入她腿间,粗粗喘了一口气,大掌在她胸前抚弄了一阵儿,又凑去她耳边,贴着她的脸道:“你……”

她伏于案上,口中低吟不止,长氅上的鹤羽粗糙绵软,随着他的动作摩擦着她的前胸,又痛又痒,让她禁受不住。

她连喘好几口,只觉身上又是冷又是烫,他在后面撩拨不停,端的是极诱人……不由低声泣道:“别折磨我……”

他薄唇微弯,口中低喘,手指滑下去,声音极哑:“……折磨你的还在后面。”

口中呼出的白气与夜雾缠在一起,如梦似幻。

身下鹤羽长梗又软又硬根根撩神,欲罢不能。

她眼前俱是雾,俱是水,蒙胧间好似能看见伏于案上的自己是何等娇滟诱人,撩人心魄。

如冬梅一朵,傲雪独白,蕊中一点红。

他的醉意将她一道浸染,他狂野的动作将她变得同样放荡。

就这么一夜,一夜而已。

若是从此再不能见,若是从此身侧俱留他人,为何不能趁这一夜——

疯狂一次。

他长指滑下去,时轻时重地撩拨着她最敏感的几处,她的手攥紧了华贵长羽,低低泣出声,腰间弓起来,口中胡乱求着他。

他抽指而出,俯身,带着湿意的指尖缠上她的胸,将她蕾尖一道润湿,听着她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却是不停,于背后将她抬起,偏头侧身,去咬她。

她由泣转喊,抬手去按他的头,五指尽数没入他的发间,抵着他揉着他,不知是让他停还是不要走。

月色拍过枯树枝丫洒下来,映出这一案春色,于冬夜中烫人心肺。

他终于抬头,眸子黑得吓人,伸出舌舔舔嘴角,转而去衔她的唇,“真甜……”他舌推她唇,恋恋不舍地抬头,话中甚显酒劲。

她面色红得透血,身上浅红之印一片,抬手欲去碰他,却被他箍住双手压在身后,再动不得。

他低喘,又埋下头狠狠将她咬了几口。

她被他折磨至疯,再忍不住,再受不起,下巴仰起,压抑地叫出声来。

他双眸闪烁不已,寒夜中额角迸出汗粒,哑着嗓子低声道:“这就受不住了?可见遂阳宫中的那些男人们……啧……”

她的脚趾如睡莲之瓣,尽数蜷起,伸手去掰他的肩,红唇吐气不休,身上寒热交加,听着他的话却无力驳出口,只盼他能救自己于这一场大火之中。

他低了眼,盯着她身下,眼里的血丝越冒越多,面色似野兽狂捕之前那般傲然隐忍。

她扯着他的发嘶喊出口,玉足缠至他身后,将他的腰往身下抵。

从不知欲望可以如此强烈,从不知自己能够如此狂荡……

口中之音已不能入耳,满面潮红之色与雪相映成辉,艳的艳冰的冰,石桌案上,云烟红雾娇涟画一副。

他便是那作画之人。

指过之处,处处成色,他的熟捻他的野,让她烈然盛开绽放,世上再无旁人能将她身心撑至此开,再无旁人能让她心甘情愿被折磨。

他是醉了,可她的身子她的声音,让他更醉。

醉亦成疯,愿此夜永无止尽,愿他疯不成魔便成狂,愿她同他一道疯,一道狂。

她仰在青白鹤羽长氅之上,身上红印点点,胸前两朵傲梅美不胜收,窄细的腰枝轻轻款摆,唇透紫,齿雪白,口中之气香甜万分。

他真的……

再不愿放手!

不愿把她让给旁人,不愿她这模样被旁人看见!

酒劲冲头,见她愈美就愈想折磨她,将她折磨得生生死死不得休,此生只念他一人。

让她从此以后只为他而狂荡,眼中再无旁人,心裏再无旖念。

他冷着眉咬着牙,忍着,耐得住此一刻便能赢得了她的心,他再清楚她不过,再明白她不过。

她颤抖着呻|吟出声,玉足揉着他的腰,恨不能将他尽数纳入身子里,解了这火。

记忆中他那似剑之利、割肉划骨之痛,此时竟成了噬人心骨的销魂之念。

想让他劈她而入。

想让他将她划破,以痛解此痒。

想让他疯狂地撞碎她,将她心魂尽数夺走。

她不在乎。

在这样一个雪夜,这样一处陌生之地,她眼中心裏只有他,旁的统统不在乎。

只愿他依然渴望她,就如她疯狂地渴望他一样。

她在他掌下震颤不休,红唇抖着,低哑轻吟,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他凝眸,辨不清,俯身而下,贴近她的唇,听她再道。

她轻喘,重又念了一回。

他眉峰陡扬,一张俊脸冰意尽褪,只留火热烫意,眼中唇间皆带火,将她一把抱起来,箍入怀中,扯过案上长氅将她裹进,狠狠地揉,死命地按进自己怀里。

……她说她想他。

想他想得都要疯了!

他转身倚上石桌,将她放在膝上,牵过她的腿盘住他的腰,双眸似冰裂九天之寒川,看着她,然后疯狂地吻上她的唇。

他……想她也是想得都要疯了!

他双掌入氅去捻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唇不松手不停,感到她的腰在他身上盘动,心口不禁一颤。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烫心亦烫,费力撑起身子,寻着他那一处,然后缓缓坐下去。

感到他身子绷成了一条板,看见他眼唇俱缩,她才松了气,沉沉放下身子,将他全数压了进来。

她微微仰起下巴,指尖陷入他肩侧袍内,双腿在抖,这姿势几要将她撑破,可心中却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的。

是满足,满足得都想落泪。

世上万万物,其实她最想要的不过就是他。

她紧得要命,轻喘连连,脸上血色万方,埋下头去轻轻咬他耳廓,颤声讨娇道:“你……你动啊。”

他牢牢揽住她,被她阵阵紧缩逼得几欲发狂,却强忍着,眯了眸子低声道:“果真是什么都不懂,”他抱着她慢慢起身,“什么都要人教。”

她低头,枕在他肩侧,弱似小猫,由着他带她往雪地外面走去,感到他强硬似铁一般在她体内缓缓磨动,不禁又是低喘又是颤,红了脸道:“随你怎么说……”

她全都不在乎。

只要他肯要她,肯让她满足,就够了。

他以氅蔽过她的身子,抱着她朝远处宫灯影晃之处渐走渐疾,越过重重廊道扇扇门,罔顾一路上遇见的宫人面上之色,脸冰神亦绝,迫得无人敢视。

她埋了头,偎在他怀里,头一回感到被他遮护原来是件如此安心之事,他的强和狠,此时此刻筑成了她的盾,她什么都不需想都不用管,只消想着他念着他便可。

既是只这一夜,那便怎生放纵都无妨。

天下除却他,再无人能护得了她,她逞强数十年,独独此夜,愿为弱一回。

他额上汗粒渐多,忍得已要崩裂,握着她腰的掌也越来越紧,几要陷入她体内。

抬脚踹开殿门,一大步迈进去,再将其狠狠踢上。

殿中暖意甚盛,金花红烛灼亮,处处可见喜红之色。

她身上鹤羽大氅滑落及地,破衫碎裙遮不去满身粉|嫩春光,映着烛光将他的眼阵阵刺痛。

他忍不住去咬她的唇,含糊道:“抱稳了。”

然后他握着她,走至一侧坐榻,紧着眉缓缓坐下,才大喘一口气,将她的腰提起些,再慢慢揉下来,看她水眸罩雾面泛涟漪,低声道:“这样动,会了么?”

她扭过头,羞赧万分,莲足抵着他身后榻上软垫,搂紧他,喘息愈急,扣着他的肩喃喃道:“感觉……甚怪。”

他唇弯而笑,笑声低哑,眼里火中带了水柔之光,大掌慢慢从她腰间移下去……

她双眼迷蒙,只觉体内热意阵阵袭来,听不明他话中之意,刚欲开口时,就觉身子一斜,一条腿被他拉起,抬至肩上。

来不及叫出时他已狠命撞起来,一下连着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烫,越来越硬,令她心魄冲上头顶,飞了出来。

眼前只剩他的这双眸,心中只剩他的无边霸悍之气。

瞬间沉沦到底,心随身动,快意滚滚而来,让她浑身发软化成水,不可控制地阵阵急缩,绞着他想让他再快些,再狠些。

他沉着眉,火眸一眨不眨地盯牢她,她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看着她的脸红得绽光,看着她欢愉地颤动,看着她嘴唇抖着叫他,他心中快意几要冲破胸腔。

此生头一回,心甘情愿将一个女人的感觉凌驾于他之上,只消看着她满足,他便觉得满足。

才知男女之事,并非是只发泄和占有,原来心中之感可以盖过身上重重快意。

她温润如细绒,紧紧裹着他,与他丝丝契合。

如同剑与剑鞘,天下只此一对,她生来便当配他。

他心中波动无边,如海之浪潮翻来涌去久久不休,恨不能一直将她留于身侧,佔着她不让旁人窥觑碰触。

她低吟之声渐渐高起来,从最初的断断续续变成纠缠不断,快意层层叠叠积蓄着,几要令她崩溃。

串串吟叫之声只是催情万分,他听了动作愈大愈猛,身上汗粒溅下来,额发早已湿透,撑着身子低下头,去吻她的胸,手指一路摸下去……

她惊叫出来,声音颤而利,双腿不可控制地抖起来,体内狂烈地阵阵紧缩,至萃灿尽头的那一刹,瞬间将他逼至极限。

他死死地咬住牙,待她稍许平复之时,才抽身而出,尽数泄在外面。

她软在榻上,再也无力动,由着他起身;他脱去衣物,然后又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赤脚而行,绕过殿后屏风,推门而过。

潮气渐起,空气中香氛撩人。

她虚弱地抬头,轻声问他道:“是要去何处?”

他不语,低头轻点她的唇,褐眸望着她的水翦,眉头微动。

有水流之声自前方传来,她偏过头,一眼看去,竟是殿中华池。

水雾缭绕,温热怡人,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萦绕在池周,池水清透泛碧,一望见底。

她闭了眼睛轻叹一口,“你倒是懂得享受。”

他低笑,抱着她走下池,水波渐渐涌上来,湿了他二人,他将她放下,拉过她靠在自己身上,撩水过来抚动她的身子,“开宁冬日有温泉,行宫之中引温泉而入,不足为奇。”

她伏在他肩上,动也不动,温水及身的感觉甚是安神,手环上他的肩,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他僵了一下,双眸眯了眯,低眼去看她,见她神色安然,在他胸前靠着,一副半寐半醒之样,不禁一笑。

真是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一面,肯依入他怀中,肯放心在他怀中安歇,浑身之刺尽数收起,不再与他争锋相对。

到底是何事能够让她变成这样……

她感到他的僵硬,眉头小动,睁了眼去瞧他,脸色微红,“怎么?”

他摇头,胸口满满俱是暖意,又低头去吻她的唇。

她捶他一拳,迎着他的吻伸出舌,手滑至他背后,轻轻触碰他。

右肩及下,粗糙疤痕硌了她的掌心,令她停了动作。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清醒了大半,眼睛一湿,“你这伤……”

他扯她入怀,“不碍事。”

她不依,费力推他转身,定要看个究竟。

长长深深的疤痕纵骋他的肩背,狰狞万分,疤侧皮肉微突,可想见先前是怎样一番皮开肉绽之象。

她胸口大恸,颤声道:“在凉城时,这伤哪里有这么严重?!”

他身子僵僵,双手撑着池岸,一声不吭。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不由急了起来,贴上他的身子,手滑至他胸前轻抚,“究竟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肩膀动了动,淡淡道:“无碍。不过是在南岵境内时未顾上管它,才又厉害了些。”

又是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她不能忍。

她的手抚上他的背,轻轻地摸着他,声音不由哽咽起来,“莫要骗我。”

他牵住她的手,转身看见她的泪,眼底不禁一沉,伸手去拨她脸上泪珠儿,叹道:“能见你今日之情,也是值了。”他紧紧捏着她的指,“攻寿州城时潮气太重,军中药已用完,只得由着它发溃。”

她心口疼起来,又听他继续道:“寿州城破当日,我亦因这肩伤发热不止,几要于軍前昏迷,因是邺齐大军才未继续北上。”

简单几句话,令她心中又惊又痛。

当日邺齐大军破寿州,却未趁胜势北上攻伐南岵京北逐州,只留朱雄于南岵境内留守已下诸地,人人都以为他计谋多变,不知后着如何,就连中宛援军都未敢轻举妄动,只在北面驻守,不曾南下扰过邺齐诸军。

只是今日才知……

哪里是他奇谋诡变,只是伤重难行罢了。

伤口溃烂,人高热不止,几乎昏迷,他当日之境该是多难多苦!

她再不能言,不敢想象他当时该有多么恨她,一时间连看也不能再看他一眼,只是偏了头垂眼落泪。

他伸手去勾她的下巴,声音漠然沉稳,“那时恨你,恨得几欲纵马过秦山,将宁墨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