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变法之论/卫鞅的难题

第一卷 老秦图强

自己变法的决心。满朝臣子和衞鞅都不会再有退路,或者支持或者反对,没有中间路线,而且经此一来,衞鞅唯有拼命变法,忠心老秦,因为他只剩下嬴渠梁这一个后盾。

白栋感觉自己被坑爹了,三哥半路上折回白家庄,原来早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自己肯主持变法当然是好,就算不肯,也多半会被堂堂秦君纠缠到无奈,进而答应他日后支持衞鞅;若是没有自己当日的承诺,三哥多半还不会如此果决,第一次与群臣面见,就将衞鞅推上这个风高浪急的百官首座,难道就不怕他会翻船麽?

衞鞅与嬴渠梁君臣携手登殿,一身白衣飘飘,颇有名士风范,深深拜过嬴渠梁,转过身子,目光在白栋面上轻轻扫过,做了一个团偮,算是招呼过了殿中群臣,就欲落座在百官首席。

“慢!”

没等他的屁股落实,公孙贾已从班中走出:“君上,衞鞅无爵虚职,不过是我老秦客卿,让他坐百官首席于礼不合,更会寒了众臣之心,臣下反对!”

“长史公所言极是,衞鞅上次入秦,对我老秦诸般究难,可见心中并无老秦,如今不过是公叔痤死,他在魏国再无伸展,又被列国相拒,才无奈入秦;似此等沦落士子,天下正不知还有多少,不过一中人也,有何资格在百官面前落座!臣不服,臣亦反对!”满朝文武中杜挚只服甘龙和白栋两个,别说是衞鞅,就是章蝺坐这个位子他都认为不够资格。公孙贾话音未落。他也跟着出言反对。

“臣附议。衞鞅坐不得此位!”

“臣也附议,衞鞅若坐此位,是对我满朝臣子的最大侮辱!”

眼见群情汹涌,老甘龙微微冷笑,走上几步道:“老臣也附议,请君上收回成命……”

“三哥啊,你何必如此着急……”

白栋暗中哀叹,轻轻向菌改身后走了几步;菌改身材高大。刚好可以挡住他,这个时候不说话是最好的,嬴渠梁变法的决心只有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知道,何苦要鸡蛋碰石头呢。

“侮辱?寡人与衞鞅相谈一日夜,深感其强国之道为诸臣所无,如此才士,坐一回首座又何妨?当日白左更还不是曾经坐过,别忘了他也是老秦客卿,既是老秦的客人,自当受到主人礼遇。众爱卿何故反对?”

“君上差了,当日白左更是建功在先。才得先君特赐坐于首位,衞鞅又有何功于我老秦?君上如此,既是寒了众臣之心,只怕更要寒了白左更之心!发明新文字、为老秦迎取胙肉、君上百里相迎君臣互拜,像这样的国之柱石、众臣楷模岂能因君上一道错命而心寒?请君上三思啊!”

眼看在百官阻止下,衞鞅仍是施施然落座,而且面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众人,老甘龙顿时大怒,气得声音都打起颤了。

“呵呵,上大夫可知正是白左更将衞鞅推荐给寡人?他此刻就在殿上,不妨问问他的想法罢?白左更,你可会反对衞鞅居于百官首席?”

这就是个彪悍的中场,一脚就将‘皮球’踢到了白栋面前,拿定了要他做前锋破门的主意。白家庄的保证言尤在耳,白栋必须要支持衞鞅,今天是万万不能拆嬴渠梁的台,而只要他表态支持,满朝重臣就都知道了他的态度,以后想赖都赖不掉。

果然是聪明不过帝王啊……

白栋还能说什么?躲是躲不过了,只得暗叹一声,从菌改身后探出头来:“君上今日欲论强国之事,既命衞鞅居于百官首席,想必他一定是有强国富民的法子。既如此,不妨请他一一道来,若是果真有理,大家自会支持,那便有资格就座;若是没有道理,恐怕也不用臣下反对、君上下令,衞鞅自该让出百官首席……”

“就你会说话!”

嬴渠梁瞪了白栋一眼,这小子就是老秦满朝最大的滑头,这话说得左右都是道理,谁都不会得罪,更让人无从反驳,无奈望了一眼衞鞅:“白左更所言深合寡人之意,衞先生就请陈述强国之道罢。我老秦臣子但有疑问,都可当殿询问,但要注意宾主礼仪,不得随意指责!”

“诺!”

殿中群臣齐声唱诺,老甘龙走前一步问道:“献公在日,秦国废殉葬、起初租、练甲士、开荒陌,弱秦乃强,河西一战,更生擒你之恩相!衞鞅,你有什么资格妄谈强国之道?莫非你以为更能强过先君麽!”

“呵呵,上大夫差了……当年穆公以五张羊皮换来一代贤臣百里奚时,百里奚不过奴仆之身,如今衞鞅是以法家士子身份入秦,如何竟没有资格?”

衞鞅淡淡一笑:“献公起时,恰逢躁公、怀公、灵公、简公四世积弱,至惠公时方有中兴气象,又遇齣子之乱,献公虽有天人之姿,无奈国势将颓,唯有缓行变法,图谋生聚,此献公之明,却也是献公之悲也!上大夫身为三朝老臣,如何不知?今有明主即位,外取河西半土、内定义渠之乱,金星坠于栎阳,贤臣起自白氏,才有老秦文兴,周王赐胙、凤鸣岐山,巨金平乱!我老秦经过三十年生聚教养,正逢百年未遇之变法良机,若不把握,老秦如何能在五十年内横绝天下?方才有人说衞鞅不过流浪士子,衞鞅今问上大夫,以我一介衞国士子尚能见此,为何老秦满朝却无人能见?上大夫却来质问衞鞅,岂非可笑!”

白栋不觉多看了衞鞅几眼,果然是历史有书的大能,一朝得势便词锋如刀。这段话既捧了先君献公,又捧了嬴渠梁,更捧了如日中天的‘白子’,让人难以反驳;而且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秦国积弱太久,行事小心谨慎惯了,确是少了几分斗志雄心。只可惜他还是过于狷狂了,没能领会‘龟兔赛跑’的深意。

“你!”甘龙乾指衞鞅,一时竟被他抢白的说不出话来。

“你要变法?”

殿中群臣面色一变,菌改皱了皱眉,走到衞鞅面前:“你且说说,要如何一个变法?”

“当今天下强国,无不受变法之惠,可惜无论魏之李悝、去楚之吴起,变法均不够深刻。鞅之变,当为天下大法,秦国必强!”

“好大口气,如何是天下大法?”公孙贾素来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好人,如今也忍不住了。

“鞅之变有四,一为开阡陌废井田,令耕者有其田;二为赏农耕而抑商旅,令库中盈粮;三为赏军功而开连坐,使赏罚分明;四为移陋习而改恶俗,聚集民力……”

“令耕者有其田,难道井田便不好麽?纵是先君在时,也不曾因为推行初租而彻底废除井田制,衞鞅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赏农耕原是不错,却与抑制商旅何干?秦国开通关市,收取赋税,此先君所定之法也,推荐你的白左更亦是推行《发明专利》和《商标》二法,收效显着,到了你这裏就要抑制了?开连坐之说,可见你是个酷毒之人,可知连坐之害,民将哭号!妄谈移俗,更非圣人之道!君上,此子轻浮,不可用也!”

公孙贾一一反驳了衞鞅后,走到嬴渠梁座前,竟然以头抢地,痛哭嚎啕,令人闻之伤心。

“哼,井田之害先君也是看到的,之所以不曾彻底废除,无非顾虑那些老贵族而已,难道长史也要为那些老贵族进言不成?先君所开关市自不会废除,衞鞅所谓之抑商,并非杜绝商业,只是要惩罚那些有田不种退耕为商之人,相信白左更也不会反对罢?至于开连坐,此乃衞鞅变法之根本,必当行之!无严酷之法,何以移陋习而改恶俗!”

看了眼被杜挚搀扶起的公孙贾,衞鞅冷冷一笑,将他的观点一一反驳,不留半分余地。

白栋微微皱眉,他对衞鞅所言的抑制商业并不完全认同,不过这也是衞鞅变法的基础,此刻倒是不好直接反对,毕竟老秦还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变法图强的。只能等他开始变法后,再慢慢加以引导改变他错误的看法了。

“君上,衞鞅此人万万不可用!老臣听闻,有智慧的人不会随意改变祖宗礼法,圣人不会通过改变民俗来教育黎民;所以明智者,当守旧俗、遵从祖先之法,如此,黎民的生活才会有序、天下才能安定,擅变祖宗之法,乃取祸之尤也!”

“恩师所言有理啊君上!杜挚以为,如果没有百倍的利益,万不可轻动祖宗之法,如果没有十倍的功效,便不要轻动国家旧器,似衞鞅如此轻冒之人,定会导致秦国大乱啊君上……”

白栋险些听得笑出声来。这就是杜挚了,连讨论变法都能和数字挂勾,原来你不是坚持祖宗礼法,只是看利益够不够……这样说话还不被衞鞅反驳的体无完肤?你这就是送死啊!

衞鞅哈哈大笑:“听了杜司空之语,鞅就放心了。衞鞅变法,正是要富民强国,其利又何止千百倍?今日老秦用我之法,十年后收复河西,五十年内纵然不能横绝天下,也成一代霸主,鞅敢在君前立下军令状,若不成事,当斩我头,可有人敢与鞅一赌麽!”

这就是个疯子啊……老秦满朝无不摇头,太没有士子应有的风度了,谁会没事儿跟你赌脑袋?

老甘龙气得浑身发抖:“君上,此乃妄人,万万不可任由他更改祖宗之法啊!”

白栋暗暗摇头,甘伯伯说得其实没有错,衞鞅正是个大大的妄人,可要行此翻天覆地之事,偏偏就要妄人才好,遇到行事谨慎做一望三的君子,估计十年百年也成不得事;哥伦布不就是个大大的妄人麽?还有后世那位嫁接了大猩猩睾丸的康南海,更不知欺骗了多少人,可就是这样的妄人反倒能做成事情,温良恭俭让的君子反不能也。

“臣等附议!”

“此子狷狂,欲乱老秦!所行变法之项,皆祸国之行也,祖宗之法岂可妄动?望君上清察此獠,驱逐之!”

不说废除井田会不会激起老贵族集团的剧烈反对、从而引起老秦不稳,光是这一项抑制商业就会触犯多少人的利益了,更不用说连坐之法,此为酷毒害民之源,越是忠诚君子,就越要激烈反对。

“哼!”

嬴渠梁大为震怒,不理百官请求,转而望着白栋道:“白左更。你是寡人融血过命的兄弟。若论功劳之盛。十年来以你为最,如今百官皆言衞鞅当逐,寡人却想听听你的看法,务必要据实而言,不可辜负了寡人……”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小子,别忘了在白家庄说过的话,如今已到了兑现承诺之时。

“君上既让臣下直言。那臣下就直说了,祖宗之法千锤百炼,自不可轻易而变……”

“平安郎,你!”

嬴渠梁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这会儿是在朝堂,可不是在白家庄里,居然把白栋的乳名都叫上了。衞鞅更是面色大变,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嬴渠梁和白栋的支持;尤其是后者,曾经要景监转交龟兔赛跑的故事,显见是对自己大为支持的。怎想到了关键时刻,白栋居然和那些老臣一个鼻孔出气。这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臣下的话还不曾说完……臣下曾闻,五帝之前。人自猿来,后成其部落,有礼仪文化,而文化囿于石刀石斧,礼仪系于女子……”

“礼仪系于女子?”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别说是老甘龙等众臣子,就连嬴渠梁和衞鞅都瞪起了眼睛。

“不错,正是系于女子。因为女子有生育繁衍之能,在部落中地位最高,正如巢中蜂后,一切礼仪规则自然都要围绕她来建立。不过随着人类族群渐渐扩大,生产能力和战斗能力渐渐变得更为重要,于是部落中地位最高的人就渐渐变成了男子,女子则开始变成附庸……至黄帝时,国中已有约礼俗成,虽尧舜夏商而未变,可到周公制礼,仅凭俗成之礼已难治国,方有礼法之说,此时礼即是法、法即为礼。君上、各位同僚,可见今日之礼法并非一成不变,便是先君在位时,也有开初租、废殉葬之举,莫非先君就是不遵祖宗之法了麽?如今以祖宗之法非难衞鞅,小子实为不解。”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白左更此言正合寡人之意!上大夫,你等还有何话说?”

嬴渠梁哈哈大笑,说到底还得是自家兄弟,你看看人家平安郎这一番论辩,直接就说到了人类起源……不过这人自猿来是不是真的,如此寡人岂非成了猴子的亲戚?管他呢,平安郎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是对的!

老甘龙一把拉过白栋,压低了声音骂道:“岂有此理!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人从猿猴变来?古时女子地位最高?老夫也算饱读诗书,怎么就没听过这种说法?你小子满口胡言,居然去帮助那个衞鞅,是要气死甘伯伯麽?”

“君上变法之心已定,伯伯难道就看不出大势难阻?不错,衞鞅是个妄人,不过正是这种妄人才能做我和伯伯都不能去做的事情;抛开别的不说,单是一个彻底废除井田制,就值得我们支持了。伯伯与先君当年推行初租禾,难道不是看出了井田之弊,生产低下、偷漏赋税,这是国之大害呀!”

“废话,伯伯如何看不出?你小子聪明绝顶,难道就不知道要消灭一株大树,应该从其外围入手,待其根部渐渐枯死才是最佳方法?若像衞鞅这般直接连根拔起,你可知会带出多少‘泥土’来!”

“带出泥土又如何?如今的老秦已不比当年,还要顾忌那些老贵族多久?孟西白和章家横行太久了,君上不会再像先君般隐忍等待,莫非伯伯就看不出麽?所以小侄以为,衞鞅来得及时,君上也定是做好了准备,变法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支持、日后再慢慢引导他才是正理……”

“好吧,你小子总是有道理的……伯伯知道衞鞅是你推荐给君上的,你可要看住了他!老秦需要变法,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难道就他衞鞅是聪明的?不过法家之士天性酷毒好杀,让他来变法必有无数人头落地,你若是看不住他,伯伯怕你日后会做恶梦!”

“伯伯放心,小侄理会得……”

甘龙最后这段话听得白栋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才是甘龙他们激烈反对衞鞅变法的根本原因,至于什么祖宗之法不过是借口而已。说白了,这些老臣最怕的还是法家的酷毒手段。穷民而富国。这才是根本大患!

“既无异议。寡人今日便封衞鞅为变法大臣,爵至左庶长,得君主剑,对公乘以下贵族可先斩后奏!此外为保法令通达,当建左庶长府为行令所在,特赐一千精良甲士,供衞鞅调遣!”

“君上恩比天高,衞鞅当为老秦肝脑涂地!”

衞鞅走到嬴渠梁面前深深跪拜。双目尽赤。

“呵呵,寡人不要你肝脑涂地,只要你还寡人一个强横的老秦!不要忘了,十年尽收河西之地,五十年称霸天下,这可是你对老秦和寡人的承诺,能做到麽?”

“若不能成功,请斩衞鞅之首!”

“好好好,左庶长有此决心,寡人信你。快快起来罢……左庶长。不要忘记推荐你的人是谁,若要变法得力。日后还要多多向白左更请教才是。”

听了嬴渠梁的话,甘龙都人都望向白栋,有的愤然,有的摇头,实在想不通白栋这个聪明人怎么就做了如此一件蠢事?你昨天推荐他,他今日就要重农抑商,你白家可就是老秦最大的商家,如今感觉如何啊?

“且慢!”

公孙贾再次出班道:“白子所言虽有道理,变法也不可仓促行之。臣下以为,左庶长作出新法细则后,还应经群臣讨论通过,否则就不是变法、而为专权!另外变法并非只是朝堂之事,更干系国中万民;自古变法者,无不是首得民信而后方行,国民若不肯信任,新法如何能够顺利推行?所以左庶长欲行变法之事,需先得民信也,否则这法不变也罢。”

“长史公所言极是,左庶长既是天下大才,要得民信应该很容易罢?我看这件事要首先做好了才是,否则大家也不用讨论什么新法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更不要说推广,呵呵。”

“臣等附议!”

“民信……左庶长以为如何?”

嬴渠梁微微皱眉。这次倒是没有直接训斥众臣,因为他也想看看衞鞅有何手段得到国民信任;公孙贾他们其实没有说错,若是得不到国民的信任和支持,你还变得什么法?这也是他一心想要白栋主持变法的原因,以白栋的威信,只要新法内容不出问题,就可迅速推行全国,换了是衞鞅就有些困难了,首先就是威信不足,立信就成了首要功课。

这就是城门立木的由来麽?

白栋心中暗笑,能够见证历史事件的发生其实也是一种乐趣,这是唯有穿越者才能享受到的。

“回禀君上,衞鞅初来老秦,又如何能够迅速确立威信?长史公和杜司空他们是在有意为难臣下。以臣下看来,臣之威信当在新法推行中逐渐树立方是正理,此时新法未立,实在难为……”

“嗯,左庶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公孙长史和杜司空是否太过为难他了?”嬴渠梁也有些犹豫起来,自己好奇归好奇,衞鞅若是做不到,那岂非要影响了变法大事?

“君上,臣下等并不是有意为难左庶长,只是变法关系重大,考察他的民信威望,同时也是在考察他的资格而已。需知管仲变法时,虽有一代大贤鲍叔牙力荐,齐桓公仍是做了许多考察;百里奚虽是奴仆出身,天下却无人不知其贤,衞鞅不过是衞国旁出公孙,文名不盛、诸侯不用之人,若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获得国民信任,凭何身为变法大臣?臣不服!”

公孙贾步步紧逼,哪里还像是往日那个老好人?

“臣等亦不服!”

“老臣甘龙附议,实是不服!”

“哎!寡人不过是想老秦富强才用衞鞅变法,你们却附议的附议,不服的不服……也罢,衞鞅你既有经世治国之才,那就想个法子取得民信、让百官住口罢,寡人是不管了!”

嬴渠梁偷偷看了白栋好几眼,真想希望他能说几句话;可白栋这次是拿定了主意绝不抬头,任你‘暗送秋波’,我就给你个天灵盖。嬴渠梁是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干脆自己也不管了。一甩袖子出了栎阳殿,烂摊子让衞鞅收拾算了。

“退朝……”

范强深深看了殿中群臣和衞鞅一眼,面上还是如往常般平静无波,也不知这位老秦‘内相’究竟是支持变法、还是反对变法。

出了栎阳殿白栋就是一溜小跑,跳上自家的马车就命令立即返回白家庄,聂诸很是奇怪:“不是说要去看看文华超市麽?咱家出品的顶级香水今天在老秦发售,那可是用上等瓷瓶和香木匣包装的高级货色限量版,苦酒姑娘寄望极大。你也说过要去站场助威的;而且《新文字大全》也是在今天上架,本来都是说好了你会签售前十本,空言承诺会被人笑话的。”

“管他呢,好东西自然有人会买,我去不去都是一个样。快走!万一被那些同僚围上,我会被烦死,快快快……”

已经看到公孙贾和菌改他们‘扑’上来了,这帮人因为衞鞅憋了一肚子气,没胆量找嬴渠梁去发泄,自己这个出气筒自然就成了第一目标。傻瓜才不跑呢!

聂诸已经算反应很快了,公孙贾他们还没上车。白栋的马车便冲向了城门,可就算如此,还是被杜挚一个百米冲刺追了上来,这货跑得满头大汗,一屁股跳到车上:“我要去造纸坊,搭你的车刚好。放心,我是不会埋怨兄弟的,知道你推荐衞鞅必有原因……白老弟,难道你连我也要隐瞒麽,衞鞅变法是否蕴藏了无限商机,我们又要赚大钱了罢?”

白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滚蛋,除了钱就是钱,你还有别的想法没有?真亏你还是老秦重臣。衞鞅就没说错你,就是个唯利是图之辈!”

“嘿嘿,彼此彼此……你我兄弟是聪明人才会唯利,那些蠢笨的家伙想要谋利怕也没有法门呢,羡慕死他们。好兄弟,你就不要绕弯子了,快说说变法带来的巨大商机吧,哥哥我很着急的……”

“赚钱的法子当然是有,你去买些井田回来。据我所知,井田名义上虽为周天子所有,其实却属于各国诸侯,各国国君又赏赐给卿大夫,由他们安排族人或奴隶耕种……如今这些井田中肥沃高产的部分,都被世家族人把持,废田却给了奴隶农民,到了缴纳税赋时,却都按照废田产出来计算,更有一些贵族世家将井田荒废,暗中购置肥沃的私田,却秘不上报,到了缴纳税赋时则以井田套私田,偷漏私田的税赋……”

“衞鞅要变法,就要废弃这些井田,重划私田。可他总不能一家家的打过去罢?就算要收缴也会给些补偿,以免国中震荡;所以你就有了赚钱的机会,只要用极少的代价购买一些行将废弃的井田,到时我会告诉你养护田地的法子,用上一年时间养护,就是上好的私田,日后再卖给衞鞅、由他分配给那些无田的奴隶。你放心,除了孟西白这样的世族大家,一些小的奴隶主贵族并不敢抗衡衞鞅这个变法大臣,与其到时白白交出,还不如卖给你这位杜司空呢……”

“这倒是个赚钱的买卖,可那衞鞅若是不给我颜面,一定要强行收缴田地,我不是要赔个精光?”

“放心,你不要看衞鞅言辞激烈,到了真正开始变法时,他的最大敌人其实还是那些老世族,想着拉拢亲近你这等朝中重臣还来不及呢,如何又会得罪你?而且他要收缴井田,越是那些小贵族的零星田地,就越要花费人力物力,就算收缴的上来,也要花费心思财力去养护地力、重新划分给无田的奴隶们,有你帮他做了这些事情,到时就是左司空主动响应变法,这意义是何等重大?衞鞅就算花费些金钱买来又算什么?他也不是傻瓜,还是能够算清这笔账的。”

“是这样?”

“我还会坑你不成?不是说了麽,咱们是好兄弟……”

“我的白兄弟,你忘记了我才是老秦司空?你这还不是坑我麽?衞鞅就是个穷光蛋,他变法所需的资费都是出自老秦禀库,那可是君上的钱啊!你……你要我借变法之机赚取君上的钱?兄弟,我可没有得罪过你吧,何以要取我的首级……”

杜挚越说越心酸,人家一心当你是好朋友、好伙伴,你却来害我?

“想赚钱又瞻前顾后可不是道理,也不想想我们一直合作愉快,我又几时坑害过你?也罢,兄弟我就直说了,你以为老秦库中还有多少积蓄供衞鞅使用?放心,他一定会不够钱用的,要巴巴地找我来商借,到时我是他的大债主,还怕保不下你?放心去收购吧,等到有了利润,你我兄弟一人一半,绝对是童叟无欺。”

“这我就听不懂了,拿你的钱借给衞鞅,然后再把我收购的田地卖给他?有了利益,我们兄弟再一人一半……白兄弟,我真的有些头晕,这样绕来绕去,岂非成了你自己花钱收购自己的田地,又怎么可能从中谋利呢?”

杜挚很痛苦,与白栋接触的越多,他就越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