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番外4

第六卷 故土不离

庆文四年,科考结束,太子请命入刑部历练,庆文帝准奏,封太子姜濯担任刑部侍郎。

同年,新科状元卢舟,打马游街后,还未至翰林院任职,便先请奏外调。

庆文帝诧异。

他知道姜濯早就期盼着卢舟能回京,这次卢舟要外调,姜濯竟然毫无反应。

他将姜濯叫去询问,姜濯坦然道:“阿舟有治理一县一郡的经验,留在翰林院也锻炼不出什么,与其在京中熬资历,还不如放他去做些有用的实事。”

庆文帝欣慰,故意逗儿子:“你舍得?”

姜濯:“他又不是我儿子我老婆。”

庆文帝直笑。

他的这位太子,打小就爱往京城跑,有臣子在还端着,只剩他们父子俩,就忍不住学市井话了。

姜濯得意洋洋:“我们说好了,他还要每日给我写信,凑足了一月的量,再寄到宫中来。我不能随意出宫,阿舟替我到外面多走走多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卢舟都答应了,以后会往书信上多画些画。

这两年他跟着弟弟学了好多画画的技巧呢。

庆文帝琢磨着儿子的话。

是呀,他父皇有舅舅。

他儿子有卢舟。

只有他,没有这样莫逆相交,能信任的朋友。

庆文帝暗暗叹气了一声,自我开解的想,还是卢舟这样靠谱可信的臣子多,他还有一群臣子呢。

他问道:“你想将他安排到哪儿去?”

即便是状元,即便有在定北郡的经验,卢舟如今也只能从小县官做起。

没有翰林的资历,他若想提升,要比别人更辛苦,更有成绩。

他琢磨一番,想着卢舟少年起就随颜君齐入京,后来又久在关外,吃苦多年,定然思乡,选了几处毗邻隆兴郡的还算富饶县。

姜濯站在舆图前,看着他父皇替他选出的几个空缺,久久一番琢磨,指着一处道:“不如这里。”

庆文帝一瞧,嘉林城。

*

嘉林城虽为县城,但位置险要,恰好位于三段江最窄的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嘉林城的石桥,也是从东部到中部跨江最近的路段。

卢舟、卢栩和嘉林城很有缘分,当年颜君齐从老家入京赶考,原本走的就是嘉林城那段路。

不过他们不巧遇到洪水,石桥被洪水冲坏,不得已向下游去,从灵虎滩坐船渡江。

卢舟曾经想过有机会要回这座受灾的小城看看,但万万没想到,他仕途生涯的开始,竟然会再次从这里出发。

嘉林城距离京城不近,位置又在隆兴郡西南,卢轩带着观阳联盟往南扩,也一直是往东南方向,所以,他们家在嘉林城没什么基础。

卢舟得从零开始。

卢栩不大放心。

他推迟了回定北郡的计划,写信给颜君齐,让商队带回去,自己则带着亚卡和十几个人手送卢舟上任。

至少要帮弟弟安顿下来。

嘉林城建城历史悠久,虽然比不得出名的大城,规模也比普通的县城大多了。

这边儿属于交通要道,城中坊市齐全,人口也比较稠密,因为位于大岐的中心腹地,安全也不成问题。

卢栩还算满意。

陪卢舟到县衙交接完,他们一起在县城逛了一圈。

嘉林城的县衙不算太大,除了办公的前厅大堂,后院只有一个小院子供人休息。

县衙的差役说,前两任县令都在县城另有宅院,县衙的后院是遇到什么急事或年尾繁忙时,县令公务多来不及回家才会临时凑合住几天的地方。

因为只是临时住所,东西也比较简单。

卢舟如今只有一个人,还没家室,倒是也用不着再买一个院子。

住在县衙后院,方便上班也安全。

兄弟俩商量后,决定暂时就住在县衙后院,趁着卢舟还没正式上任,他们一起去采买物品,把后院收拾收拾。

屋顶修葺。

旧床换掉。

被褥换新。

还把一处闲置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卢舟当书房。

另外四季换洗的衣裳被褥,洗漱用品,桌椅板凳等等。

卢栩全替他采买了一遍。

这些从前其实卢栩是不太关心的。

他在生活上没颜君齐和卢舟仔细,一直也没怎么操心过家务,这些向来都是听颜君齐和卢舟安排。

卢舟想,从前无论在家里还是到了北庭县,哥哥都没管过这些,也就在京城时,只有他们三个住,君齐哥哥要当差,他要进宫读书,哥哥才包揽了一日三餐和家务,还替他们俩操心过衣服。

现在,哥哥又开始亲力亲为替他定书架、定书桌了,从款式到木料全都问得仔细。

连买床被子,被罩里芯也都挑得仔仔细细。

“这边不比关外,临江多雨,比观阳潮湿,你记得勤晒着些被褥。”

“嗯。”

“要是潮得厉害,不行就买新的,不要睡潮的知道吗?”

“嗯。”

“回头我再找人把你书房改改,看看怎么通风,我定的书架大,下面两层你就摆点儿花瓶吧,别放书了,省得霉掉。”

“嗯。”

“院子里我看有个洞,还是堵上吧,这不常住人,省得有蛇和老鼠。”

“嗯。”

……

卢栩又转一圈儿,四下都检查全了,嘱咐他,“你就别开火啦,平时跟官差们一道吃,隔三差五出去打打牙祭,我瞧县城食铺酒楼挺多的,你若不想出去,就差人去给你打包拎回来。”

卢舟:“嗯。”

卢栩又去检查了厨房,生怕弟弟吃不惯,又花了一天打听清楚哪些铺子卖的东西偏他们老家的胃口。

还有附近哪里有医馆,哪里有药铺,哪家大夫最靠谱。

他又跑去将县衙的车马轿子都检查了一遍。

卢栩很嫌弃。

他们在关外可没坐过轿子,颜君齐当了郡守还去哪儿都自己骑马呢。

嘉林城的上一任县令大概是不怎么出远门的,除了轿子新崭崭的,马车旧了,车辕边边都朽了,县衙的马也不是什么好马。

除了卢舟骑惯了的马,他把带来的马给卢舟留了六匹,出手之阔绰,震惊到县衙的差役们。

嘉林城不算穷,但主要畜力是骡子和驴,马匹少,好马更少,卢栩那六匹马在他们这儿可是有价无市的。

他们新来的大人,有钱啊!

卢栩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的弟弟他知道,卢舟肯定不会宅在县城的。

既然他一定会四处巡视,留好马给弟弟,方便他带人手,去哪儿也安全。

“硬件”检查完,卢栩对“软件”还算满意。

嘉林城的官差们虽然比不得关外,但放在关内素质算尚可。

兴许是他们总要看守维护石桥的原因,官差们大半都常年风吹日晒,一个个皮肤黝黑身材劲瘦。

剩下那些白白胖胖的,除了几个文吏,不用想也知道全是些关系户。

卢栩刚从关外回来,自己还做过县尉,看惯了虎贲军和蛮族人,也天天看他们北庭县的官差如何操练,对嘉林城的混子们相当不满意。

弱不禁风。

卢锐一拳能打三个。

不过弄清楚他们背景前,暂时也不好马上叫他们滚蛋。

卢舟询问起当年劝他走的那名官差。

他至今还记得那句“我们自己的城,我们自己来”。

如今,他来履行承诺了。

考上进士,考上状元,做个好官。

他不知道对方姓名,只记得对方相貌端正,神情坚毅,顶天立地。

卢舟正式上任时,召集齐了县衙所有官差。

在全县八十多官差、文吏、杂役中,卢舟一眼便认出了当年那名官差。

卢舟问:“您还认得我吗?”

风吹日晒看上去更凶更严肃了的官差愣了愣,不记得了。

连卢舟给他解释清楚时间地点他也不记得了。

嘉林城是交通要道,每次会试前都会有许多读书人路过进京,人太多了,他记不住的。

不过,虽然不记得书生卢舟,他却记住了县令卢舟。

到卢舟被调去别处,到后来嘉林县又来了好几任县令,他记忆最深的还是卢舟。

他们这位年纪不大的新瓜蛋子县令没辜负少年时的梦想与许诺,从正式上任后就开始勤勉工作。

兴修水利,兴建学堂,劝课农桑,将淤泥滩涂改为良田,疏通河道,修建防洪堤坝。

还详细调研统计了历年过桥的行人路人,改革过桥费用,由从前的过桥人、畜、车通通五文,改成行人不收钱,农耕家畜不收钱,贩卖牲畜一畜两文,小车三文,大车五文。

入城费和过桥钱是他们嘉林城重要的收入,卢舟这么一改,靠桥吃饭的官差们先急了。

他们的饷银可全靠石桥赚,日常修桥维护也全靠收过桥钱。

起初他们非常反对,但试行一年后,他们发现虽然针对每个人收费少了,但每日过桥的人数变多了。

总体算下来,竟然和从前收到的银钱是差不多的。另外,除了过桥钱,县衙其他收入明显增加了。

他们想了想,恍然大悟,人多了嘛!

尤其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们,从前他们舍不得那一人五文钱的过桥钱,有人宁肯背着筐子篓子弄个竹筏或者攀着绳桥渡江。

往年每年都有几个因此丧命的。

而现在不同了,行人过桥不收钱,两岸的百姓过桥的多起来了,对岸每天有百姓来城里卖菜卖鱼卖农货。临近地区的百姓,为了安全,也愿意多走一段绕到嘉林城过江。

城中人多了,做小买卖的比从前多了,城中的大小商铺和卖吃食的小贩也比从前好干了。

第二年,卢舟减免了一半的入城费。

过桥的商人更多了。

从他老家来的商队也开始在嘉林城做买卖。

城中的变化肉眼可见,官差们比别人感触还更深一些——他们越来越忙了。

城里人多了,事多了,他们看管不过来了。

县衙收入多,银钱宽裕,卢舟又新招了一批人手。

第二年下半年,卢舟开始实行考核制度。

考核其实很轻松,官差们该出勤出勤,该巡逻巡逻,不许无故不来,有事要按流程请假。

不许对百姓说脏话,不许鱼肉百姓,不许打劫过路行商。

每日巡视县城商铺、街市时不许糊弄了事,不许收贿赂。

另外,每个月抽查十人要背律法,背熟的有赏,背错了不罚,但累计五次都背不好,平日表现还不行,诸如出勤不足,被百姓举报等等,来年就要除名了。

他们这些老官差也很烦背律法,每次抽查前都黑着脸烦躁焦虑。

但看着往年那些靠关系混日子的混蛋们一个个被踢出队伍,留下的也得和他们一样的干活,他们就快乐起来。

尤其他们大人开始要抓武术和操练后,那就更有意思了。

人家堂堂县令,拿着棍棒刀剑和他们切磋,把混日子的混蛋们打得屁滚尿流。

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官差,连县令都打不过,好意思回家哭么?

回家爹娘孩子都嫌臊得慌。

他们大人每天和官差们一起吃饭,逢年过节自掏腰包给大家买酒买肉,也从不吃独食。

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骑马在全县巡视,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从来不畏难。

有时候来不及回城,晚上住在百姓家里,睡个柴房也不嫌,赶不上吃饭了,在田间地头买人家个瓜果,蹲在地上就啃。

没官架子,也没读书人架子,特别特别接地气。

只有升堂办案时才显得特别有威仪。

卢舟上任不足一年,征服了全县的官差和百姓的心。

听说他还自己洗衣服缝补衣服,官差们的家眷们听说了都不忍心,纷纷跑到县衙要给他洗衣服洗被褥。

城中百姓知道他就一个人住,卢舟上街,附近的百姓也总问他吃饭了吗,有脏衣服吗,晒被子了吗,带伞了吗,又出门啊带干粮了吗?

搞得卢舟无奈之下,有一个月每日出门都在跟热心的百姓解释,他已经找了浆洗衣物的铺子了,已经有人洗了,吃的带了,伞带了,水也带了。

官差们也劝他别太节俭,他们大人明明挺有钱的,怎么这么不会过呢?

但最令他们佩服的,是卢舟扩河道的壮举。

嘉林城位于江边,又是江流最窄处,历来最频繁的天灾就是水患。

哪一届有点抱负的县令、郡守,都要来视察,雨季前要督促加固桥梁和堤坝,但水患也从来没停过。

卢舟翻阅了现有的所有县志,对比历年水患,自己分了几个级别,又带人实地勘测河道、堤坝、桥梁,绘制图纸,向工部求助。

他想扩宽河道,增加泄洪口,不求一劳永逸,至少保证嘉林城不会因大雨就受灾被淹。

按照他的评级,从严重到不严重,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甲等是百年不遇的大洪灾,他想保证嘉林城和附近的村镇可以扛过乙等的水患。

他的思路曾经也有人想过。

洪灾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水道收窄,突逢大雨江水上涨全聚到窄口处来不及下泄,冲垮堤坝淹了两岸。

河对岸是山,虽有路,因为长不出什么庄稼,除了租车马的小店,并无村镇。

而嘉林城则不一样了,这里人口密集,城外村镇也很密集,哪次都受灾严重。

前朝起就有官员提过平掉对岸一座山,扩大水道。

但嘉林城存在的意义就是水道窄,过江易。

一旦扩宽水道,那石桥就不足以搭到对岸,没了石桥,嘉林城还靠什么过活?

无论是为了城中靠桥生活的百姓还是出于调兵遣将的便利,历代从来没支持过这个方案。

卢舟上奏后,他上司的郡守不同意。

没钱。

没人。

没可行方案。

他不会拿一个城为代价给一个年轻的小县令做政绩跳板。

别说卢舟只是个当过伴读的状元,哪怕是太子亲自来,他也不会同意的。

卢舟还被郡守叫去骂了一顿。

陪他去挨骂的官差们都劝他,他们县税收渐渐有了起色,以后有钱了把河堤加高加宽就是了。

卢舟却不这么认为。

大岐不是年年国富力强,嘉林城也不可能永远繁荣。

历史上嘉林城几次石桥垮塌都是因为财政艰难,没钱护桥。

桥都顾不来,就更别说防洪堤坝了。

一旦遇到年景不好,或战乱年代,即便有钱修桥,也没钱治理城内的洪灾。

县志中写,前朝末年战乱时,还有百姓从坏掉的堤坝偷砖石盖房子呢。

拓宽河道泄洪才是有效方法。

他并不气馁,他认为这个方案是可行的,一切的难题只是桥。

只要能建起一座更长更宽的跨江大桥就行了。

这事他不行,他不懂建桥,但总会有人懂。

卢舟开始求助,向工部、向水多桥多的南部几郡求助。

官方、民间,不管谁有办法,他都愿意试试。

卢栩知道后,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叫上姜濯一起,搞个桥梁大赛。

钱他可以赞助,借朝廷的力量号召大岐各郡的能工巧匠来参加。

姜濯收到卢舟的书信,又去游说了庆文帝。除了把工部气了个够呛,惹户部抱怨了一通劳民伤财,还真实行下去了。

卢舟也没闲着,有几个哥哥和商队的支持,嘉林城聚集的工匠越来越多,他们测绘的越来越具体,探讨的方案也越来越多。

每次他更新了新数据和方案,都会寄给姜濯和工部。

卢舟上任第三年,第十次模拟搭建跨江桥。

这次来主导的工匠出身自西南一个小城,家中世代修建桥梁。

他们老家山多水多还穷,用不起好石料木料,他们一直想方设法的革新建桥方式,试图用技术来弥补耗费材料花销的难题,在当地小有名气。

这次朝廷让各郡推举工匠,他们县令推举了他,在郡中选拔上来,他又带着两个儿子进京,脱颖而出后,来了嘉林城。

他们父子三个没急着马上建桥,而是拿着卢舟给的详细数据,又实地勘察了一个月,还和工部派来破山的工匠、这次比赛得了名次的其他工匠、嘉林城内聚集的工匠们一起商讨了大半个月,最终出了方案。

他们先在县衙做了小型的模拟实验。

之后又在城内的河道上测了好几遍,给嘉林城的内城河修了好几座桥。

直到快年底,他们终于开工了。

搭建新桥的位置位于旧石桥上游三十多米,位置是他们勘测后精挑细选的。

新桥距旧桥不远,桥梁长度却是旧石桥的两倍还多。

嘉林城的冬天不算太冷,恰逢农闲,卢舟召集了上万民夫,开始动工。

全大岐瞩目的工程开始实施。

但嘉林城没向郡里要一分钱。

施工的钱一部分来自县城三年来的税收,一部分工部拨款,小部分由县中的富商、乡绅、世家募捐。

不少百姓也捐了钱。

县衙文吏详细登记了捐赠人员和款项,从几文钱到上千两都有。

耗时将近两年的工程结束。

桥梁通行当日,卢舟自己骑马试行,又架着马车载着一车石头试行。

工匠们、民夫们还有来围观的百姓在两岸紧张看着,江面上更是有人划着船以防万一。

卢舟在桥上来回跑了三趟,宣布新桥可用。

嘉林城沸腾。

不过他们还是很谨慎的没马上去动旧桥,也没急着扩宽江面。

一直试用了半年,新桥都安安稳稳,眼看入夏马上要雨季了,卢舟和对岸的县令一起协商好,开始破山。

工部督工下,对岸的一座山被一点点破开。

他们烧石、泼冷水,再加上人工的开凿,终于将山破掉。

河道宽阔。

那年夏季依旧下了大雨,除了卢舟还如往常一样带着官差在河堤巡逻警戒,城中的百姓一夏天也没听见警示的锣声。

第二年如此。

第三年如此。

之后数十年,嘉林城再没遇到洪灾。

而卢舟也在任职第四年秋末,因为修桥的政绩,被调回京城。

离开时,全城百姓相送,他骑马走过的,正是他主持修建的桥。

后世曾有人仔细考察过让卢舟声名鹊起的这项工程最大的受益者。

但意外的是,最受益的并非嘉林城本身,而是两岸四周的百姓。

从前附近的百姓开垦区紧邻城池,没有水患之灾后,嘉林城四周的田地开始扩展,在历代居民不懈开垦下,沃野千里。

更为后世及乱世中的占据嘉林城的将领、百姓提供了充足的粮草补给,让嘉林城在后来的历史中声名赫赫。

有趣的是,他们修的跨江大桥遗憾毁于战火,但在城内模拟修建的小桥,却依旧有两座跨越千年屹立不倒。

岁月变迁,嘉林城内河一度干枯了,但河干了,桥还在,成为古城风景的点缀,更为后世的研究者提供了生动的标本与蓝图。

作者有话说: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前人修桥后人过江~

还有人记得这个小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