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齐纳曼的这一部电影？”我笑着问道。
马尔斯科洛夫看着我道：“安德烈，我可警告你，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可不能把我们的这部电影偷去！”
“得了吧，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一部西部片，跟你说白了，我也不喜欢拍西部片，这你也是知道的。”我白了马尔斯科洛夫一眼。
这老头哪点都好，就是有点小气。
马尔斯科洛夫嘿嘿一笑，道：“齐纳曼的这部电影，名字叫《乱世孤雏》，讲的就是一个以西部为背景的故事，主角是个小女孩，通过她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这部电影的剧本，齐纳曼已经写了三年了，一直想搬上银幕，当他交给我的时候，我看完之后，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好电影，我们米高梅这一次怎么着也得火上一把。”
《乱世孤雏》！？这名字我听过呀，好像是历史上齐纳曼的成名发迹之作，他正是靠着这部电影赢得好莱坞的关注的，但是好像在40年代才诞生的吧。
“怎么样，羡慕吧？”马尔斯科洛夫看着我，得意洋洋。
我们俩旁边一边观看，一边闲聊，我则把目光放在旁边的米高梅演员的身上，从他们中间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cut！”正当我聚精会神地看演员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的齐纳曼大叫了一声。
原本热火朝天的拍摄场面，顿时停了下俩。
“斯宾塞，你这个狗娘养的给我过来！”齐纳曼指着众多演员中的一个破口大骂。
然后从演员中，走出一个披着牛仔披风，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这个男人，因为穿着戏服，加上化妆打扮，所以我看得不是十分的清楚。
身高和一般人差不多，身体很结束，脸上棱角分明，年级应该在30岁左右。
“导演，怎么回事？”这个演员陪笑道。
“怎么回事？！我问你呢！从开拍以来，你就没演好过！每一次出问题的总是你！这场戏已经NG7次了，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向你这么笨的一个演员！从今天开始，你被解雇了！”齐纳曼满脸的气愤。
“解雇了！？老板，你把我解雇了，谁来演我的角色？”这个叫斯宾塞的人摊手道。
齐纳曼气得都快要蹦起来了：“那是我这个做导演的事情！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脱掉你的这身戏服，给我滚出去！在米高梅，比你优秀的演员多的是！少你一个不少！滚！”
片场一片寂静，回荡着齐纳曼的骂声。
有剧务过来三下五除二扒掉这个演员身上的衣服，撕掉了他嘴唇上的胡须。
“导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拍好的！”
“滚！我不想看到你！每一次都这么说，给了你机会之后，依然会犯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错误！”
“导演，我只不过似乎觉得你刚才设置的动作不能够充分地表现人物的内心罢了。就这个问题我可以和你探讨……”
“滚！剧务，把他给我扔出去！”
“导演！你再给我个机会！不当这个配角也行！我可以演那个酒店裏面的服务生！”
“服务生？！那也是个很重要的配角！用不着你来演！”
“导演，事情不要做得这么绝嘛，随便给我一个角色。没台词的也行呀！”
……
这个斯宾塞缠住齐纳曼，死皮赖脸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后世看到的一部香港电影，想起了那个被称为喜剧之王的家伙。
“谁呀这是？”我朝那个跟齐纳曼讨价还价的家伙指了指。
马尔斯科洛夫连连摇头：“米高梅的一个三流演员。在米高梅已经有些年头了，演过一些小成本的电影，整天和演员们讨论演技，跟在导演的屁股后头求角色，米高梅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蚂蟥’。这一次齐纳曼拍电影，他磨蹭了齐纳曼一个多月，齐纳曼才答应给他一个配角的角色，结果怎么样你也看到了。”
提起这个家伙，马尔斯科洛夫就一幅头疼的样子。
“刚才这家伙不是跟齐纳曼说了嘛，说是齐纳曼的那种拍摄方法有问题，也许齐纳曼真的有问题呢？”我笑道。
“安德烈，你是不了解这个狗娘养的！整天拿着一些书研究，对了，他最喜欢看的就是你写的那两本书，整天向别人灌输他的思想，搞得自己像是个表演大师一般，还真把他自己当成卓别林了！每一次拍戏，他总是会出问题，不管和什么导演合作。地密尔、斯特劳亨、尼波罗等等等等，每一个人看到他都烦，也只有齐纳曼容易上当受骗这一次才给他一个角色，不过看来以后齐纳曼也不会给他角色了。”马尔斯科洛夫揉了揉太阳穴，直叹气。
看样子这家伙在米高梅混得够惨的。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干嘛还要留着他，踢走就是了。”我笑着对马尔斯科洛夫道。
马尔斯科洛夫耸了耸肩：“你以为我不想把他踢出去呀！？也不知道我当初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跑到我的办公室裏面，一通吹嘘之后，我还真的以为自己捡了一块宝，和他签和合同。哪知道这家伙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合同签了十年的，如果我现在踢出去的话，我得赔偿他20万美元，你看看，这家伙值20万美元吗？！我真傻！真的！”
马尔斯科洛夫摇头叹息的姿势，让我想起了祥林嫂。
“导演！导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远处，那个斯宾塞被剧务赶出去的时候，嘴裏面还喊得惊天动地。
好莱坞的演员我看得多了，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知怎么的，我对这个家伙，突然来了兴趣。
“老马，我看这一次我就做一回好人吧。柯里昂电影学院少一个看管器材的，你不如把这个家伙转签给我，这样你就不用陪他20万美元了。”我笑道。
“你说真的？”马尔斯科洛夫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我点了点头。
“安德烈，你总算是做了一回好人了！实不相瞒，我都快被这个狗娘养的烦死了！就签给你了，你等会到我的办公司裏面来办手续，我得先走了免得这狗娘养的一会过来纠缠我。”
马尔斯科洛夫一幅千恩万谢的样子，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在好莱坞各大电影公司的老板中，马尔斯科洛夫算是最抠门的人，想从他手裏面转签演员，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次马尔斯科洛夫竟然如此痛快，而且跑得那么急，足见这个叫斯宾塞的演员，把米高梅全体上下搅和得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马尔斯科洛夫果然料得很准，他刚走没多久，斯宾塞就窜了过来。
被人扒掉了戏服，他上半身只穿了个格子衬衫，脸上的胡子也没了，露出的一张脸，看上去倒很有味道。
这家伙在人群裏面左看右看，似乎是在招人。
当他来到我跟前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
可能是他想不到会在这裏遇到我吧。
“柯里昂先生你好！很荣幸见到你。”这家伙伸出手来，和我握了握手。
“柯里昂先生，你看到马尔斯科洛夫先生了吗？我正在找他呢，听人说他和你在一起。”斯宾塞一边说一边朝周围看了看。
“刚才还在这裏，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演员，越看越满意。
身材和我想象中的很一致，强壮，肢体匀称。长相虽然不能和加里·格兰特、克拉克·盖博那些人相比，但是棱角分明的脸，很有男人味道。最主要的是，从他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一丝特有的冷静，尽管表面看起来他给人的印象是急吼吼的。
这个人，从外形和气质上，倒很适合担任《越狱》的男主角。
但是，刚才的所见所闻，让我对这个家伙的演技很是怀疑。
“你找马尔斯科洛夫干嘛？”我问道。
斯宾塞苦笑了一下，道：“我想让马尔斯科洛夫先生和导演说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听说你在米高梅被很多导演拒绝，是不是？”我扯过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看了看他。
这家伙耸了耸肩膀，道：“柯里昂先生，你说得很对。”
“据我所知，地密尔、斯特劳亨、尼波罗这些人，是好莱坞出了名的不刁难演员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拒绝你呢？”我笑道。
斯宾塞被我问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和其他的演员不一样吧。”
这家伙，脸皮还真够厚的，原本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答案，竟然被他搞成了自己是鹤立鸡群一般。
“怎么不一样了？”我抽出了一支烟，递给了他，示意他坐下和我谈谈。
眼见找不到马尔斯科洛夫，斯宾塞只得结果我的烟在我的对面坐下来。
他点燃了手里的烟，然后使劲吸了一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柯里昂先生，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好呀。”我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有意思了。
“从前，有一个城市，所有人都是疯子，因为他们城市裏面有一口井，凡是喝过井水的人，都会变成疯子。这些疯子生活在城市中，彼此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结果有一天，来了一个外人，这个人进入城市之后，就对告诉这些人他们是疯子，结果引来了所有人的一顿痛打，他们说这个外来的人是疯子。到了后来，这个外人不得不喝了井裏面的水，变得和大家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米高梅就像是那个外来人？”我笑道。
斯宾塞耸了耸肩，做了一个默认的动作。
这家伙，也真敢说，某种程度上，应该说他够狂了。
米高梅如此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这家伙好像全然不放在眼里。
“柯里昂先生，你问我米高梅的这些导演们为什么不用我，其实我觉得从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一二。”斯宾塞指了指不远处的齐纳曼。
“请说。”我倒是很想听听他的见解。
这家伙不紧不慢地说道：“齐纳曼给我的角色，是一个配角，是电影裏面大反派的一个手下。这场戏拍摄的是这帮强盗攻击小镇杀人放火掠夺财物，并且冲进影片主角，一个小姑娘的加中，杀了她的父母的事情。”
“在这场戏的最后，大反派要求我扮演的这个手下杀死这个小女孩，但是这个手下良心发现，没有杀死她，反而被大反派杀死。”
“导演给我布置的表演是让我为了营救小女孩和大反派搏动最后被打死，而我认为这样根本不合适。”斯宾塞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合适呀？”我对他说得这个倒是挺感兴趣的。
照理说，齐纳曼的这个戏安排得很好呀，坏蛋也不是一个完完全全怀的人，他也有好的一面，至少这个配角不愿意杀小女孩并且因她丧命，就很出彩。
可斯宾塞为什么说齐纳曼这样拍不合适呢。
斯宾塞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我说的不合适，指的是导演的布置的这种表演方式不合适。柯里昂先生，你想一想呀，一个手下跟着大反派那么久，肯定对自己的老大十分的惧怕，对不对。老大让他杀小女孩，他心裏就是再抗拒，也不可能立刻和老大搏动。他得有一个挣扎的过程。”
“他必须是这样的：拿着枪，一点点地靠近小女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目圆睁，手里的枪越来越抖，他一点点地靠近小女孩，看清楚小女孩的脸，他在挣扎，小女孩无辜的脸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许是他自己的身世，也许这个强盗自己就是个孤儿，是个和这个小女孩一样从小失去父母的孤儿。”
“强盗头子在催促他，声音在他耳边回想。他把枪口对着小女孩的头，可小女孩的目光，最后改变了他的想法，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改变注意，和自己的头子搏斗。”
斯宾塞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表演。
“柯里昂先生，我认为，作为一个演员，必须要彻底融到所要扮演的角色当中，要跳到他的精神世界中去，跳到他的思想中去，了解他。然后由内而外地表演出来，这样的表演，才算是真正的表演，向齐纳曼要求的那样，强盗在收到老大的命令之后，二话没说就和自己的老大火并，显然是不合适的。”
斯宾塞滔滔不绝，说得头头是道。
看着唾沫飞扬的他，我哈哈笑了起来。
“柯里昂先生，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这家伙有些恼火。
其实我倒不是笑他不对，而是他的表情、动作，实在让我想起了周星星。
看来电影界，周星星这样的人物，可不单单是香港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