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开启最残忍地狱

第二卷

宋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去了所有所谓的案发现场。被打了的小山默默跟在他身后,三步之距。他沉默,做着师弟的影子。

1988年8月18日,张桂英和婆母陈姥姥在家中被溺死。

档案判定:激|情杀人。

档案现场:没有指纹的残存面条的饭碗,厨房散落一地被钳子拔掉的受害人的牙齿,布条。

宋唯和小山走到张家时,木门已经有了蛛网,枯朽的痕迹。

张桂英的丈夫陈满一直在外打工,知道妻子和母亲一齐被害之后,匆匆回家装尸入殓,又匆匆走了,再未出现。

房子死了人,被视凶宅,挂在市场,卖不动。

久而久之,连邻居都嫌弃不吉,纷纷搬走。

这裏萧条。

宋唯想推开门,小山却闭目,淡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侠了。”

宋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山猛地推开门,厉声斥他:“进去!”

他说:“杀戮随心!莫回头!!!”

宋唯看着眼前灰败的院落,触摸到门框的一瞬间,一个踉跄,仿佛嗅到残忍的余存的血腥味,一个激灵,却又似乎跌进了时间的漩涡。

他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想要骂唐小山这个畜生。

这个莫名其妙的畜生……

他想要……杀人。

杀人?

对。

是的,杀人也并不难……只要闭着眼睛……

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对。

一定要杀了。

为什么?

因为不能再留下这个人,头会疼,有沙堆不断崩落的声音。

会害怕,怕……真相,怕像个裸|露的小孩或是无装扮的国王,被世人嘲笑。

活着的人长着一张嘴。

大家都知道。

可,死人不会啊。

我不会白白杀了她。

我要补偿她。

我站在这扇门外,钻着小孔,放肆隐秘地窥伺着她,舔舔舌头,有个老女人正在被她的儿媳虐待。

儿媳指着那位老女人的头,因她偷吃了一块馒头或者一块肉,她点着老女人数落,直到她低头默默哭着,可怜兮兮,像个小孩。

邻居麻木地带着诡笑地听着,习以为常。

我要杀了她,我要补偿她。

小孔内的小院内有一口枣红色的大缸,阳光像个不知廉耻的婊子,在缸壁上晃啊晃,荡啊荡,看得我心裏发痒。

想到要杀了她,我很兴奋。

第一次杀人,考虑了这么多年,吃不下睡不着的折磨,终于要解决。

我是预谋杀人啊。

才不是他们注定要误会的一时起意。

我要穿件那个人认不出的衣服,我还要换张皮,我要让她死前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我任何错处,我要让她闭嘴!!!

闭嘴!!!狠狠闭上!!!

那天是八月十八,月亮像被布蒙上的死和尚的头。

一片凄迷。

我变得如此温柔,如此丰姿婀娜,我喜欢我的样子,我靠在墙壁上自渎,我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心上的姑娘。

包括精|液。

我心上的姑娘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可是脸不是。

这个原因,就不便告诉你们了。

我从墙壁翻入她们的院落。

我手中拿着一袋好东西。

棍子,刀,钳子,剪刀,麻绳,这些样样备得齐全,也许用得上。谨防意外。我是个害怕意外的人,性格总是这样周全,显得啰嗦,不过也是可以体谅的事情。其实我已经想好怎么结束她们了,这些设备大概用不上,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布条。布条也带上了。

室内一片漆黑。

张桂英的鼾声让我想到了幼年当猪倌的经历。

她得鼾声像猪。

猪要安稳,猪倌才安稳。

鼾声让人踏实,让猪柔软。

我先到了主卧。

拍了拍张桂英的脸。是啊,既然要补偿她,我得好好干这一票才行啊。

我耐心地把她拍醒,却在她瞪大了刻薄的小眼睛,满脸恐怖,准备尖叫的时候,拿布条塞住了她的嘴。

布条让她说不出话。

我押着她的双手,攥着她的头发,像武警带着死刑犯奔赴刑场一样的不苟言笑、肃穆。

我把她的脸抬起来,真是好一张油腻的猪脸。

她懵然的恐惧恐怕只来自于自己活见了鬼,而非自己的性命即将终结的预感。

她是我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我有点遗憾她还不知道这种荣幸。

我温柔地耐心地把她的头摁到了水缸里。

看着气泡,一点一点地,浮出来。

今天从小孔里,亲眼看到她一边指使婆母给大缸提水蓄水,一边看老女人汗流浃背而幸灾乐祸着。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裏更适合结束她的呢,又更适合让我补偿那个女人的呢。

毕竟,歌词也这么唱着,那首儿歌亦引导我在夏日杀人的时候应当这样做。

夏日的歌。

她们注定溺死,这裏又刚好有个大缸,这还真是上天奇怪安排的巧合啊。

可恶的是,这个女人不停挣扎,扑腾溅起了水花,弄得我的脸都险些花了。

美人是上天的馈赠,而这种人,显然是息肉、险瘤。

她不可爱。

她不必……生存?

翻腾的水声和动静显然吵醒了主屋后搭着的茅屋中的老女人。

老女人其实年纪并没有大到老态龙锺的地步,但是佝偻着背和蹒跚的脚步足以让人给她合理的定位。

被虐待的老人。

老人轻轻又狐疑地唤了一声:“英子?”

可怜的老女人,到此时,还依赖着这个穷凶极恶的牲口。

她挪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前院,却显然被眼前的场景骇到了。

半个身子在缸中,一动不动的儿媳,以及鬼一样的……我。

可是,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恐惧,而是了然和惭愧。

我觉得这不太好,我甚至又听到自己脑海中沙堆滑落的声音。

到此为止,你们猜对了吧?我想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着她,温柔地启唇一笑。我一定是绝美的样子吧,那是我心上人的样子。

我学着心上人温柔孝敬的样子,对老女人说:“您来了?”

……

当一切结束之后,我气喘吁吁,更饿了。

尸体狼藉。

我来之前没有吃晚饭。

厨房里有什么呢?

唔,让我来看看。

锅里还剩了一碗杂面条。

我把它们热了热。

然后捧着面,坐在厨房外,看着大缸外的两具尸体,刚刚分明鲜明这会儿已经彻底完了、闭嘴了的尸体,欣慰又香甜地吃起了面。

可是吃着吃着,我仿佛看到老女人鼓起的眼珠子在斜视着我,还有那张牙齿稀疏的嘴巴,大大地张着,仿佛要对我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不逊之言。

我换了几个位置,几个角度。

直到确定她就是在瞪着我,而且一不留神,那张嘴就要吐出什么来。

我吃着面条,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和女尸对视了很久。

直到我摸着口袋,掏出了一样东西。

钳子。

我要拔了她的牙。

让她永远说不出话。

至于面条啊,当然吃完了。

碗也规规矩矩地放好了。

我说过,我是个习惯很好的人。

而说起为什么我敢在这裏吃面,放肆地捧着碗筷,而不怕留下指纹,其实,那正是我下定决心来犯案的最大的底牌啊。

啊?

是不是?

是不是呢?

小警察!!!

宋唯回过神时,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钳子,和被薅得散落了一地棉絮的布娃娃的嘴巴。

浸了水的布娃娃。

少年带着侠的灵魂,残忍地杀害了两个人。

他仿真了案发现场。

******

1991年4月26日,李翠兰夫妇连同被拐无名氏婴儿被砍头。

档案判定:激|情杀人或仇杀。

档案现场:一罐未开封的奶粉,刚弹过棉花的贴和的新襁褓。

这是我第二次杀人。

其实我没打算再杀人。

尤其是这次。

都怪那个女人。

她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还拦着我,还哀求我。

我对她真好,对她们都这么好,为什么不肯知足呢?

做人如果失去了本分,就真的令人厌恶了呢。

不停地在耳边念叨着,不停地,絮絮而不厌其烦地下跪磕头,看看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啊,看看那副走形的身材啊……

她真是越来越不像我的心上人了呢。

真不担保,哪天我就受够了这个女人。

不过在解决她之前,还是先断了她的念想才更好。

春天到了,一切都很好,我的心情本该是愉快的。

首先把大麻烦解决掉吧。

我走街串巷了很久,一直注意着李翠兰那个人贩子家中婴孩的哭声,哭得真的很可怜的样子。

为甚还没有卖掉?为甚没有可靠的人养育?

他一直吃着母乳,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突然被人蛮横地抱到这种地方,喝着没有任何营养的劣质奶精,小小的孤零零的身体躺在一个冰冷的肮脏的床铺上,即使努力地伸出小手,也无人抱起,一定很凄凉吧。

只剩下这样哀痛的单纯的沙哑的哭声了啊。

我心中不禁酸涩。

何必待在人间受罪呢?

孩子啊,这裏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我要杀了你。

我要补偿你。

我这样想着,终于还是拿上那个女人苦苦哀求的奶粉和被褥,带给那个可怜的孩子。

她一定不会想到,我从没心软,并且从没有打算,把那个被她苦苦哀求着的可怜的孩子还给她。

我到杀了他。

我要补偿他。

我带着恨意剁了这两夫妇的头。

我知道他们今夜饮了酒。

我知道这样恰到好处的时机。

不然,我干不过他男人。

他们死的时候,甚至还在梦乡。

梦中,就被斧子一下子,砍掉了头。

我最后抱了抱那个孩子。

他仿佛知道我来了。

居然停止了哭声,睁开眼睛,给了我一个真心的悲伤的笑脸。

我不确定婴儿会不会悲伤。

我对着他,也笑了。

然后轻轻拍着他,捂住了他的鼻子。

孩子啊孩子,下次不要再托生在我……家……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配有孩子的。

我用那个温暖的襁褓裹住了他,按照春天的儿歌的嘱托,温柔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春天的那首歌。

小孩子也有很多血。

那些血溅了我一脸。

我用奶粉祭祀他。

下辈子莫再做人。

……

看到了不堪和苦难吗,小警察?

不要害怕。

因为,你已经开启,这世上最残忍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