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断代的技术
亚坛高原，一片长满雷电花的草原。
闪电不时劈下，从雷电中降生出黄色花朵，带着些许雷电。
一间房子被建造在这里，房子顶部有一个高高长长的铁针，房子四周围起一个羊圈，圈养起十几头绵羊。
马格里和诺克此时正居住在这里。
兰斯桑克斯给找到了这样一处好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土地肥沃，很少有人光顾，但距离亚坛人的几个聚落都不远。
唯一的缺点是，可能会遭雷劈。无名听从帕奇的意见，专门给房屋屋顶上装了一个避雷针，防止意外。
无名也抱着个果篮来到这里，慰问看望一下马格里夫妇。对于处理蒙葛特的封印问题完全不急，一如他处理菈妮的事务一般。
“这个地方不错吧？”无名把果篮放在诺克床头，跟马格里说。
“这里位置很好，很方便。”马格里手里拿着一串肉，那是他刚刚从不远处的临时村落买来的。
这里距离王城不算远，临时村落里基本都是正统的罗德尔居民。
“恕我不能起来迎接你了。”诺克说着，撑了撑身体，有些痛苦的样子。
无名看着诺克的肚子。
几个月过去，诺克的肚子比之前大了很多，原先还只是微微隆起，现在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诺克那黑夜般的脸色现在都变得有些苍白了。
“不要紧吗？”无名问，“看起来很不妙啊。”
“生育就是这么辛苦的事情。”诺克说，“变得丑陋，行动不便，恶心，眩晕，偶尔还会剧烈地疼痛。你以为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吗。”
“诞生比毁灭辛苦多了啊……”无名说，“有需要，记得跟我们联系。”
“你已经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了，这个地方很好，日常的补给都能在那边的村落买到，来回不超过半个小时。”马格里说。
无名把通讯的圆盘给了马格里两个，保证他们可以随时互相联系，也能找到商队。
无名盯着那巨大丑陋的肚子：
“它会这么无限制地膨胀下去吗？”
“已经快要临盆了。”诺克说。
“什么意思？”无名问。
“就是快要开花结果了。”马格里说，“不过这个时期是很危险的，孩子随时可能出生，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对诺克的伤害会非常大。”
“对小孩呢？”无名问。
“我不知道啊。”马格里说，“我也只是在交界地外的时候道听途说的，不过小孩怎么样无所谓吧。”
马格里趴在床边，一脸愁容看着诺克的脸色：
“这倒霉孩子在抽走诺克的生命力，我对他没什么感情，死了都更好吧。”
诺克剜了他一眼：
“我一天到晚受罪了一年，算算工时，顶平常两年的薪水，这还不算拖累你的部分。你盼着我这么长时间的结果付之东流？”
诺克瞪了一眼肚子：
“这倒霉孩子要是敢死，我就殴打到他复活为止。”
“如果真的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呢？”无名好奇。
“有什么办法，这就是生命延续的方式啊。”诺克翻白眼，“分裂自己的灵魂，让族群扩大，再一起壮大。”
“真是太阳一般的牺牲。”无名说，“你也很伟大嘛。”
马格里有些紧张：
“不如现在就先找个专门的接生婆，随时待命吧？我毕竟没经验。”
“我也没经验啊。”诺克也有些紧张，“以前的老师从来没教过我细节。”
“还有老师会教这种东西吗？”马格里没想到。
“这是家族中的女性必备的教育。”诺克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过教的只有——躺下，剩下的交给别人。无论是新婚之夜，还是分娩，都是这一句。”
诺克睁开一只眼，挑了马格里一下：“便宜你了，我的国家灭亡之前，我可也是个王公贵族呢。”
马格里挠头，嘿笑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无名也有些紧张：
“什么意思？会失败吗？”
“没那么严重，找个接生婆随时候着，没那么容易出问题的。”诺克说，“真出问题，不是还有黄金树的祷告，黄金树的治疗有一手的。”
“好。”无名当机立断，“我们去找人，给你找最好的专业人士。”
无名离开小屋，准备物色人才，没走两步，马格里也跟了过来。
马格里说：“我跟你一起。”
“你不用照顾诺克吗？”无名问。
“就是诺克让我来的。”马格里说，“她说你看起来什么都不懂，让我跟着你，把把关。”
“那么看不起我？”无名说。
“那你知道谁是接生婆吗？”马格里问。
无名眼睛一转，思索片刻，说道：
“诺克说得有道理，还是你来吧。术业有专攻，我虽然不懂，不过我可以出钱，千金买接生婆的骨灰，到时候一定有真正的专业人士会被我感化，来我这里应聘。”
“老实说，你这么不遗余力帮助我们，我都不好意思了。”马格里说，“为何要这么帮我们？”
“我活得也蛮久的了，什么样的悲剧都见过了，各种人间炼狱我都去过。”无名说，“但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没见过。我想看看。”
无名说：“这是好事情啊。”
村落距离这里不远，无名和马格里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有很多罗德尔人，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带着各种仆从，人才济济啊。”马格里给无名介绍，“既然你说我们是破碎战争以来第一对夫妻，我们应该可以找到很多空闲的接生婆。”
马格里和无名于是一同在村子里寻找起来。
这里有猎人，有屠户，有厨子，有女仆，甚至有贵族们养起来的音乐家和画家。
但几个人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接生婆。
“咦？”马格里有些懵了，“以前这个聚落什么都能找到的啊。”
“看来这小村子还是太小。”无名说，“我们去更大的那几个聚落。”
无名的商队如今服务几乎所有的罗德尔人，对亚坛的大型聚落的分布自然也相当清楚，他带着马格里，前往那些规模更大的亚坛人聚集地。
又问了一圈，还是没有接生婆。
两人站在一起，都僵住了。
“等等，不要急，一定是我们的思维太局限了。”无名两手夹住头盔，“把思维逆转过来，谁说接生婆一定要是女人，说不定要找男人呢。”
说干就干，无名立刻快步找到一个院子，迈步走进去，找到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有些脏乱，应该也是给主人看家护院的仆从。
“你会接生吗？”无名问。
“会啊。”男人回答。
无名大喜，对赶过来的马格里说：
“我说什么来着？要把思维逆转过来！”
马格里有些不乐意：“哪有男人干这活计的……”
“救命要紧，还挑挑拣拣什么。”无名拉着那人，“跟我们来。”
“你们要干嘛？”那仆从紧张起来，“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商人，你要拐卖我对不对？人口买卖是违背黄金律法的……”
“是请你去接生。”无名说着，塞给仆从一钱袋，“十万卢恩，够不够？要忙大概……”
无名看向马格里。
马格里也有些不确定：
“一个月？”
无名对仆人说：“一个月十万卢恩，时间超了再加。”
仆从眼睛都直了，立刻把钱袋塞进怀里，大义凛然：
“我家主人这边确实没什么事，你们既然这么急，我就去帮你们。”
“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无名带着仆从，跟马格里赶紧赶回去。
仆从说：“其实要不是认识你，我也不敢来，最近听说亚坛有匪徒骗子，会把人骗到野外去杀呢。”
马格里很在意这种消息：
“亚坛也不安全？”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连那个恶兆妖鬼都惊动了，前段时间带着黑夜骑兵去树林里抓犯人……”仆从说着传言。
“那个犯人已经被抓到了。”无名说，“放宽心，不会害你的，安心干活儿就是。”
仆从拿了卢恩果然也很勤快，刚一到，立刻就跑到羊圈里，弯下腰，挨个检查那些肥硕的绵羊。
“你在干嘛？”无名疑惑，“怎么不进屋？”
“进屋？”仆人也疑惑了，“为什么要进屋？”
“人在屋子里啊。”无名打开门，指着里面的诺克。
“但羊在外面啊。”仆人指着羊圈里的羊。
无名和马格里面面相觑，无名突然谨慎起来，瞟了仆人一眼，说道：
“敢问小哥，你是做什么的？”
仆人说：“俺是放羊的啊。”
仆人撸胳膊挽袖子，自信满满：
“放心，不光是羊，野猪下崽我也知道怎么接。先调整好位置，拽着腿拉出来就——”
咣当一声，无名的头盔砸到手甲之间，无名捂着脸，小声对马格里说：
“对不起。”
“怎么了？”仆从有些没明白。
马格里苦笑：“我们要找给人接生的人啊。”
“给人？”仆从诧异，“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哪有给人接生的？”
“啊？”无名看向仆从，“亚坛人不生……哦对你们现在确实不生了。”
无名难以置信：“就因为不生了，你们连怎么接生都忘了？这不应该是很重要的技术吗？”
仆从有些为难：“生孩子这个有黄金树管啊，一般是教堂的人负责，我们不学这东西的。”
无名默然，又悄悄关上了屋门。
仆从紧了紧怀：
“那这卢恩……”
无名叹了口气：“也不能让你白跑，给你留一万卢恩吧。”
无名收走九万卢恩，打发仆从离开，问马格里：“怎么怎么办？要不……真让给猪牛羊接生的人来？”
“不行。”马格里一口回绝。
“那我去找找黄金树那边，看看王城有没有接生婆。”无名说，“要是还没有，那就去湖区找。”
无名拍拍马格里：
“这事交给我，你去陪诺克吧。”
无名雷厉风行，当即离开，大概过了三天，又回到马格里的小屋。
“找到了吗？”马格里连忙请无名进屋，跟诺克一起紧盯着无名。
无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个都没有。黄金树和卡利亚掌握接生技术的，都在破碎战争中死绝了。黄金树的据说还没多久，被一个潜入王城的黑刀给弄死了。负责结缘的米利耶倒是有相关的知识，但是他是个乌龟，只有知识，没有实操过。”
无名看着马格里和诺克，眼看他们脸色越来越差。
如果说之前两人是紧张死了，现在就是紧张要死了。
“怎么会这样……”马格里难以置信，“交界地怎么变这种德性了……”
无名说：“我感觉你们俩对接生的知识都比交界地人多，你们哪里知道的？”
“因为我们是褪色者啊。”马格里颓丧，“在交界地外，可没这么离谱。”
诺克点点头：“在我的国家，也没有这种情况。但我们在死亡中沉睡太久了。”
“现在怎么办？”马格里问诺克，“硬生？至少黄金树的治疗很厉害。”
“那不得疼死。”诺克说，“治疗术让伤口高速愈合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多疼。”
马格里可怜巴巴看着诺克：
“现在堕胎还来得及吗？”
诺克看了一眼顶大的肚子：
“你觉得呢？”
马格里愁怀了：“怎么办啊……”
无名说：“要不……虽然没有接生婆，但满月女王至少有不少生孩子的经验，让她作为过来人指导一下？”
诺克不置可否，想了想说：
“交界地的技术有断代，或许只要找到依然遵循古道的势力，就能找到依然掌握这门技术的人……”
“存在这样的势力吗？”马格里问，“黄金树已经把所有敌对势力都灭了，没有残留的了吧？”
“古道……”无名沉吟片刻，眼睛亮起来，“有了，有个地方，或许符合你的要求……应该说，非常适合你。“
“非常适合？”诺克歪头。
“等着，等我去找个东西。”无名说。
无名立马回去，翻箱倒柜地找，终于从挤压的杂物中，翻出一个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