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甜蜜的旅程

正文卷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蜀地。

寻找江湖里最难说话的医仙。

相传他的药丸能令死人重生,活人登仙。无双锦囊里的那一粒解百毒的药丸就是出自他的手。

可惜,他早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失去了音信。

最后一次,他出现在蜀地。

所以这次的旅途目标就分外的渺茫,虽然如此,五十郎仍然非常的乐观,左手苹果,右手水梨,啃的清脆悦耳。

整个马车一晃一晃的抖动,赶车的师傅是临时找来的,说好了只带上他们一程路,想着自己家中的妻儿,所以他的车赶得特别急。

“背过身去吃!”冷无双瞪眼,冷冰冰的指着车座的旮旯,“你,太吵。”

五十郎立刻住嘴,举着手里半颗苹果,有种尖叫的冲动。

被他冷冰冰的一瞪,一口铜钱大小的苹果,嚼也没有嚼就给五十郎下意识的吞下,此刻正卡在她的喉管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救命啊,要死人了。

五十郎的双手紧紧抠住喉咙,眼泪汪汪的看冷无双。

“麻烦。”闭眼的冷无双突然睁开眼,探过身来。

五十郎一把拉住他的臂,咝咝的指着自己的脖子,本来想顺便抓住他的手,让他更加清楚苹果块噎在了什么地方,哪知道,冷无双突然挣了挣臂,那只本该被五十郎握住的大手就顺着她的喉咙,一下子滑下,落在了五十郎稍稍起伏的胸口。

刹那间,两个人都石化成了雕像。

“咝咝咝。”五十郎最先反应过来,面色潮|红,眼带羞怯的指着冷无双袭胸的大手,尽力吞咽口水。

冷无双的手在五十郎发出咝咝声之前一直包在她的胸上,紧紧的贴住,透过手掌,甚至能听见五十郎胸腔里传来的激烈心跳声。他的满脸飘满了桃红的晕,眸子里一派惊悚,一副陷入了龟息之中的模样。

听到咝咝声传来,冷无双从龟息中一下子醒转,浑身一震,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身体犹如遭受到了最大的攻击,反射性的双手一推……

这一下,终于将五十郎的苹果震下了喉管。

“救命啊……”骨碌碌,五十郎被冷无双那一掌,拍的从车里飞了出去,连滚了十几圈,左手护苹果,右手护鸭梨,滚的异常艰辛。

赶车的师傅,听到惨叫声,转头,惊诧的问:“冷少爷,出了什么事?”

车里的冷无双,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桃红,正尴尬的举着手,眼睛定定的落在手掌上面,听到赶车师傅的问话,涩涩的回答:

“她,掉下去了。”

赶车师傅立刻很体贴的接道:“估计是睡迷糊了,从车上栽了下去。”

五十郎仰躺在地上,泪流满面。

手里还举着那两颗水果。

冷无双撩袍跳下,掠了过去,拉起五十郎,面带紧张,上下左右细细打量,确定她浑身上下并无不妥后,奇怪的问道:“你哭什么?”

“因为鸭梨压碎了。”

她哭的死去活来,也不过是因为口食的浪费。

冷无双从心裏呼出口气,一把横抱起五十郎,向马车走去,看见立在马车边满脸疑惑的赶车师傅,非常严肃的低头,对怀里的五十郎正色道:“睡好,不要乱滚。”

短短几个字说的优雅淡定,仿佛真的是五十郎睡蒙了从车上飞了出去。

赶车师傅一副恍然大悟状。

五十郎彻底无言,对他这种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径,表现出最大程度的鄙夷。

对于她一遍又一遍的鄙夷之情,冷无双自动选择了无视。闭眼,盘起腿来龟息,表面很镇定地打坐,其实是若无其事的打盹。

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他起伏不定的心情。

车子到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镇上的人极少。

连个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唯一一家可以打尖的,屋子也是破旧不堪。

木头都被岁月腐蚀成了灰白色,本来鲜红的灯笼,被风化成了淡淡的灰橘色,踏上地板的每一步,都会吱嘎作响。

看见来了客人,老板也不甚热情。

“两间上房。”

“没有……”

老板回答的又快又迅速。“我们这裏只有大的通铺。”

来这裏的人都是急着赶往下一个城镇的侠客或者货郎,通常草草的住上一晚,对住宿的要求并不特别的高。

有条件的,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前面的大镇。

所以,客栈留下的都是通铺位。

五十郎站在冷无双后面皱眉,探头插话:“我不要住通铺,那里有跳蚤。”

老板冷笑,指着前面的小路,“你们可以继续赶路,前面的镇比较大,那里的客栈有上房。”

冷无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甩出块银子,淡淡的提议:“我们不住通铺……,我们住你的卧室。”

老板看看桌上的银子,又看看冷着面孔的冷无双,咬牙回绝:“不行。”

想到满铺的跳蚤,和发霉的气味,五十郎急躁起来,拔剑相向,怒吼:“我要住单间,我要有澡洗……”

青色的剑握在她的手里,忽上忽下,指的老板寒气直冒。

冷无双默默地看五十郎唾液横飞的叫嚣,并不打算阻止她。眸子里反倒是一派欣赏之色。

无论五十郎怎么叫嚣,老板始终摇头,虽然他很忌惮那把宝剑,但是,已经渐渐看出五十郎一点功力都没有。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冷无双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拎过挥动着青剑的五十郎,拔出自己的剑,反手一挥,干净利落的将桌子劈了成了两半。

然后,在老板呆若木鸡的眼光下,缓缓地,极为优雅的伸出两指捏起先前多加的银两,放入自己的袖中,冷冰冰,阴森森的命令:“你,搬走。”

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势,傲然地宣告,这地方归我冷无双所有了。

看看被劈翻的柜台,切口整齐,一剑下去干净利落。明显的是个练家子。这下老板彻底泪奔,总算将小头点的跟捣蒜一样的了。

冷无双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转过头来,对着五十郎居然点了点头,夸奖道:“剑拔的好。”

也不知道是夸奖自己,还是真的夸奖五十郎。

五十郎看看地上碎成两半的桌子,听着他算是诚恳地夸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上讽刺的话居然也可以他妈的被说得这么的有个性。

果然是单手劈黄山的无双公子。

想到这裏,五十郎膜拜的小眼又一次射在了冷无双的身上。

老板的房间居然收拾得很整洁。

地板和桌椅被收拾得灰尘不染。

临近窗户的地方,还悬了一个叮当作响的风铃。走廊里的人走过,风铃就会微微颤动的响。

五十郎蹦蹦跳跳的玩了会风铃又扑向大床。

“哇,好大一张床!”

的确好大一张床,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床上铺着厚厚的褥,红灿灿的牡丹绣花大被,平铺在了床上。

五十郎眼睛亮亮的扑过去,一把抱住被子,大叫:“无双,居然被子还是正红色的。”

冷无双抱臂,面无表情的看向不停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的五十郎,看她像只小猫咪一样,抱着大大的被子,来回滚动,很是可爱。

眼眸里不禁带上一丝的笑意。

“我觉得,我们好像……”五十郎突然坐起,眉含情,目含笑的娇嗔的瞄了一眼冷无双,羞涩道:“好像在新婚哦。”

“不信,你看,你看!”

她拉开被子,扯住两角,献宝一样给冷无双看。

烛光下,红红的被子被映出暧昧的光芒。

冷无双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举手,反手摸上背上的剑,默默地抽出,突然,寒光一闪,五十郎扯开的大红被子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絮絮的棉花落下后,五十郎看见满脸寒霜的冷无双手执青剑,怒气冲冲的抿唇,眸子里犹带着一丝丝羞涩之意。

咦?好像不像是在生气!

“无双,你在害羞噢?”五十郎从床上跳起,抛下被子,跳到他的跟前。

冷无双别扭的别脸,怒道:“闭嘴。”他的耳朵红红的,烛光下带着些许透明,很诱人的样子。

“真的真的啊,”五十郎兴奋的跳,围着冷无双打转,“你居然会脸红啊,真的是脸红啊……”

冷无双的脸更加的红,别过头,恼羞成怒的怒斥:“啰嗦!”

看到冷小少爷言不由衷的怒斥,五十郎立刻心花怒放,以熊抱之势扑了过了,太可爱了,他耳朵粉粉的,脸蛋红红的,声音里一副故作冷淡。居然冷小少爷也会有如此羞涩的一面。

冷无双皱眉,一把推开五十郎。

从他的丹田处漫起一股真气,游走于四肢之间,真气每到一处,都带着绞痛,燃烧着,像要将他的内腑都要焚尽。

他的脸渐渐的苍白起来,手不禁的抚胸,豆大的汗水,一粒一粒的从额际滑落。

“无双,你怎么了?”五十郎渐渐发现不对劲,收住了打算再次熊扑的脚步,蹲下身,由下往上的看冷无双,“你的剑劫又发作了?”

冷无双不回她,踉跄着扶着墙,挨着一步一步移。

好容易移到了床边,手一松,滑坐了下去。

“你不要吵我,自己玩去。”冷无双靠着墙,恹恹的运气,体内的真气流转的更快,痛楚从四肢五腑里蔓延开来。

突然,喉咙处一腥,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五十郎这才真的害怕。

缩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冷无双,将他的气息打乱。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冷无双的脸才重新恢复了血色,虽然嘴唇依然苍白,额上的汗珠滚滚,但是他紧皱的眉却渐渐的舒展开来。

“无双,无双,你可好?”五十郎咬着手指,不敢过去,生怕冷无双会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怜兮兮的站在墙角,怯生生的问。

冷无双的睫毛轻轻扇了扇,然后缓缓打开,满眸的疲倦,回她:“嗯,暂时无碍。”

只要一天不堪透最后一招,剑劫便不会消失。

他这样用自己本身的内力去强撑,只会让下一次的发作更加难以驯服。

照理说,每一任卸剑山庄修习醉若流云剑的庄主,都会在冲剑劫的时候躲在隐蔽的地方闭关参悟。

可能需要半年,亦或者更多的时间,终究会平缓的过渡。

现在,他却出了庄子,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跟着五十郎到处跑。

或许连冷无双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对五十郎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每当自己去深究一点,便总会将这种莫名的情绪归于是自己对五十郎的责任。

“你要不要脱掉衣服,在床上躺一躺,”五十郎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一面用手指去触碰他嘴角的血渍,“我帮你去抓药?”

冷无双别扭的扭头,躲过她的手指,不自然的回绝:“不用。”

然后扯下半匹正红的被子,丢在地上。

五十郎见状,大叫:“不可以,你身体这么弱,不可以睡地板。”

冷无双挑眉,手握成虚拳,放在嘴边,假装轻轻咳了咳,道:“本来就不是我睡。”

五十郎一下子窘住,试探的问他:“你不睡这裏,难道该我睡?”语气里透露着极大的不确定。

怎么这样,自己再怎么彪悍,也好歹是个青春美少女好不好。

这个人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品行都没有。

“嗯。”无双小公子很是疲倦,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扔下半匹被子,倒头便睡。

他居然真的不再管五十郎。

五十郎看着地上的半匹被子,半蹲下去,抱着头苦苦思索。

地板这么硬,被子这么小,天气这么凉,到了半夜肯定会冷死。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身为女子的自己要睡地板?!

这屋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张大床,冷无双占去了一小半,还留出了不少,恩?一半的床?五十郎突然灵光一闪,立刻满腹甜蜜。

他果然留了一半的床铺给了自己。

“讨厌,”五十郎从地上抱起半匹被子,用手指顶了顶冷无双,无比娇羞的发怒:“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被她点的怒起的冷小少爷,面朝着床,僵直着身体,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然后将拳头握了又松,才忍下掀飞她的冲动。

默默闭眼不语,继续扮演沉睡的美男。

五十郎犹豫了一会,终于在冰冷的地面和温暖的床铺之间,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床,睡下。

不多时,便开始打鼾咂嘴巴。

间歇有磨牙的声音一波波的传来。

冷无双忍无可忍,一个转身,索性将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股脑的都盖在了她的头上。

这个女人,实在太吵了。

无双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五十郎卷着两条半匹被子,身体半挂着,一起巴在了冷无双的身上。

他的衣襟打开,若隐若现的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五十郎的脸就紧巴巴的靠在上面,醒来的时候,还条件反射的在上面用脸颊蹭了蹭,满嘴角的口水,将他的胸膛蹭的晶晶亮。

冷无双青筋直冒,一巴掌推开她的脸,瞪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怒视。

“啊,无双啊,为什么你的眼圈是黑的?”五十郎好奇的问。

冷无双的寒气更甚,星眸含怒,见她完全清醒过来,伸出双手,一把推开五十郎夹在自己腰上的大腿,默默无声的扣上被她夜里扒开的衣襟。

自己居然能忍受得了她整整一夜。

磨牙,打鼾,口水横流,最可怕的是她夜里会突然扑过来,浪荡的大笑,头皮都给她笑的发麻。

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另外一半灵魂?!

绝对是灵犀剑寻错了主。

“让开。”

他的大手一推,五十郎就从床沿挂了下去。可怜兮兮的瞪着他。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好包裹,跟上来。”

冷无双冷冷道,系好后背的宝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五十郎稍稍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提起自己的包裹就跟了出去。门外空空荡荡,不要说马车,连匹马都没有。

“无双,我们的马呢?”

“没有!”

前途茫茫,他居然连马车都不雇一辆。

这种侠士,未免太寒酸了。

段府的后院,水池的边上,坐着段水仙大少爷,临水照影,顾盼生姿。一边照一边叹息。身上黑色的衣服已经连续穿了一周,腰间的两把白玉小剑,低低的垂在了身侧,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垂头丧气。

双手托腮,愁眉苦脸的看池水。

他的身后是一帮更加愁眉苦脸的仆人。

“为什么这次的江湖志,我的排名还是第三?”他咬牙切齿的问。

身后的仆人捂嘴,惊悚的低头。

来了来了,少爷的一万个为什么又开始了!

“我都委屈自己穿黑衣穿了这么久,难道写江湖志的没有发现我比冷无双更加优秀?”

无人敢应他的话。

自从品剑大会以后,少爷就天天穿着黑衣,每日捧着铜镜,对照着冷无双的画像。

“少爷,可可可能是……”青衣侍衞在他身后结结巴巴,“是是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少爷多数在家,这周也没有游街撒花,去自家茶楼临窗做秀。那些写江湖志的高手们,大多数没有目睹您天人的风姿。”

啊?居然是这样?

段水仙缓缓转身,转怒为笑,一掌拍在青衣侍衞的肩上,眉开眼笑:“大抵是这样,我这个人,就是不愿意太出风头,所以一直屈居第三。”

见到自家的少爷笑得开心,后面一排的仆人终于呼出口气。

跟着称赞道:“少爷,您就是太低调了……”

“嗯嗯嗯,少爷就是为人太谦逊了!”

“我们家的少爷,天下第一的美。”

赞扬声此起彼伏,段水仙听的心中大畅,抽出腰间悬着的小铜镜,满意的甩着头发照了照,然后,极有风度的举手,大掌一握,微微的蜷起,成拳。

一个手势将嘈杂的赞扬之声都平息了下来。

“大家知道就好,不要把这些话透露出去。”段水仙仰头对日,一副深深忧思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我们庄里都是老实厚道的人,不擅长说谎。但是你们要知道,现实总是残酷的,总会有别有居心的人会嫉妒我的容貌,所以为了江湖志的第一排名,大家要保持低调。”

众人都沉默了。

默默地,无言的,看着水仙少爷搔首弄姿,大家的心……澎湃激荡。

如果说,第一年进来是老实的人,那么这么多年下来,跟在段水仙少爷后面,脸皮都厚成了城墙。

送到太阳上面,顶多会留下一副面皮。

“我决定了。”段水仙再次握拳,斜睨众人,“我要出庄!寻找江湖美男排行榜第一的冷无双,单挑!”

“少爷,要不要通知店里储备鲜花?”仆人甲立刻敏锐的洞察到商机的出现。

段水仙摇头,非常严肃的答他:“不,这次,让他们洒麻团,洒豆包。”

自己天香阁的麻团豆包,滞销了一个月了,不多洒洒,怎么促进营业新高。

众仆人立刻心悦诚服,所以说,并不是每一个当家的,都会有这么灵敏的观察力。

那好吧,这次游街的主题……洒麻团,洒豆包。

与此同时,落霞山庄里。

绯红的枫叶下,站着沉思的洛锦枫,脸色阴郁,眼眸带着戾气,一片一片红如热血的枫叶飘然而下,映在他的眸里,带着他的眸也猩红起来。

“他们,睡一间房?”

他的声音冷冷,手指间蹂躏着团同样艳丽的枫叶,一点一点地掐住,撕成条状,“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就负责跟着他们,如果冷无双有逾越的动作,就直接灭了他。”

地上跪着的几个,面面相觑,灭了冷无双,开玩笑,少主肯定头脑抽风,冷无双是谁,单手劈黄山的无双公子啊。

再不济,也不会给几个小喽罗给灭了。

忍了半晌,地上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继续禀报:“少爷,通常有逾越动作的都是萧小姐,要不要……”

洛锦枫更怒,飞起一片枫叶,将地上跪着禀报的家伙钉飞出去几尺。

以更大的声音怒吼:“萧小姐逾越,也要灭冷无双!!!”

沉默……

其他跪着的几个聪明的闭了嘴,自家少爷这个时候正在炸毛,如同被激怒的猫咪,谁去惹他,就会给你一大爪。

聪明的话,就是从善如流的沉默。

枫叶仍然慢悠悠的落,地上很快就积满了一堆落叶,洛大少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缓缓开口道:“后面摇树叶的,你摇得太快,影响到本少我的情绪,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倒夜香吧。”

轰……晴天霹雳,蹲在树后拼命摇树的仆人乙,手握成拳,捣住嘴巴,让自己的抽泣不泄露出来。

早知道今天排班,制造场景这个差事,自己就不抢着做了。

做仆人难,做落霞山庄的仆人更难,做洛大少爷的仆人最最难!

从来没有想过山路可以这么崎岖。

原来冷无双不骑马是这个道理。

五十郎从来都是走官道,极少走小路。这一路走的万分艰辛,前面的冷无双,走的却是闲散自得,偶尔会闲下来,看看风景。

五十郎跟在他的后面,每每落下20步之遥,他便背手张目远眺,一幅怡然之态。

两人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到达了悦镇。

悦镇明显的比前一晚的镇要大很多,光镇上的大客栈就有三个。这让憔悴的五十郎放松不少。

“我们住上房,要两间,我们就可以洗澡,美美的睡一觉。”

“两间房,离近一点就可以。”冷无双斜也不斜五十郎一眼,扔出枚小小的碎银,叮当落在老板的桌上。

居然不是上房。

五十郎一下子爆发:“我要住上房,我要住上房,我要……”

冷无双直接将自己的拳头塞进了五十郎的嘴巴,淡淡道:“你好吵。”看到五十郎目瞪口呆的样子,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拳头,摊开手掌,歪头左右打量,皱眉道:“口水,真脏。”

五十郎无言,大哥,好像是你自己把手伸到别人的嘴裏的吧?!

“我要住上房!”五十郎扯住冷无双的袖子,摇来摇去。

冷无双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牵牵扯扯,袖口凌空一甩,冷冷的将五十郎的手就挥了过去,仿佛听不到五十郎的念叨,自顾自的踱着步,就往房间走。

“冷无双,你站住!”五十郎怒吼,双拳紧握。

有的时候宁可吵一架,打一架,也不愿意被人漠视到这个地步。

冷暴力比暴力远远可怕多了。

冷无双果然乖乖停了脚步,转过头来,双眸若寒星,乌黑闪亮,烁烁的看来。

“我坚持要住上房!”自从入了江湖,自己就没有一天舒服的享受过,不是通铺,就是下房,有的时候还要风餐露宿。

冷无双点头,居然不反驳五十郎,冷冷道:“可以。”

五十郎感动,恨不得立刻熊扑过去表达感激之情,笑眯眯的,满怀感激地向冷无双伸手道:“银子!”

冷无双偏头冷嗤,斜睨过来,像看白痴一样的看她,冷冷的回道:“自己解决。”

潜台词就是:五十郎小朋友,你怎么折腾都行,住上房也是可以地,但是钱必须自己出。

出来走江湖的,讲的就是一个自力更生!

五十郎一下子犹如泄气的皮球,瞬间塌下了肩膀,算了,虎落平阳任犬欺,没有钱的是孙子。

没有做过孙子,总看过孙子吧。

五十郎的老泪一直垂到了胸口,恹恹的跟着冷无双,进了他分配好了的屋子。

所好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处处都是擦得干干净净的物件,床上的被子蓬蓬松松,鼻子一嗅,还有股太阳的味道。

“你,留屋里,”冷无双冷淡淡的吩咐,“我有事,今晚不要来找我。”

今天晚上应该是第三个剑劫发作之时。

悦镇的西角上有一处温泉,四季终日热气腾腾,据说对治病疗伤最是有效,冷无双只想等到夜深之时,浸在池中冲剑劫。

根据以往前辈的经验,适当的温度对冲劫是相当有好处的。

他甚至内心裏期盼,这一次能彻底突破最后一重,达到醉若流云剑的最高境界。

这样的话,一路上隐患就会小上很多。

毕竟前途渺茫,如果剑劫一直随着奔走而发作,会非常的危险。

所以,他必须安顿好五十郎,让她乖乖的留在客栈,不要打扰自己最为关键的冲关。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冷无双头疼的转头,最怕她粘上来,她还果然又贴了过来。

“我去解决我的,”他顿了顿,皱眉措辞,“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

五十郎刹那间差点爆泪,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让五十郎的心突突的悬了上来。

什么地方是解决个人问题的?

男人的个人问题是什么?

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过猪走路?五十郎虽年少。可惜她四十九位哥哥并不年少。

那些风花雪月,青楼艳遇,常常在饭桌上,闲暇交谈时漏了出来。

冷无双的个人问题,无非也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想到这裏,五十郎忍不住幽怨的看了一眼冷无双,心裏腹诽,世上男儿皆急色。

“我也要去。”五十郎咬紧牙关,不依不饶。

冷无双以指托额,苦恼万分,冷冷的强硬的回绝她:“我不会带女人过去。”

开玩笑,冲关的时候,浸泡在温泉里的自己必然是赤身裸体。

带一个女人过去,岂不是不方便到了极点。

“你果然想爬墙!”

五十郎眼睛里燃起熊熊大火,一个跃身,熊扑过去,一把抱住冷无双,哭的稀里哗啦。“你太过分了,有我这么美艳的山茶花陪你,你还要找别的什么野花野草……”

说辞完全不用改变,直接套用家里姨娘们的经典语录。

冷无双的脸立刻笼上了淡淡的桃红。

被抱住的身体,气的微微的颤。

青筋暴起,眼露寒冰,就差一巴掌甩飞五十郎。

“放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字,却不敢用劲挣脱五十郎的熊抱,自己是习武之人,如果控制不了力量,会伤害到她。

“我不,我不,我偏不。”五十郎持续嚎啕大哭,眼泪鼻涕都擦在了冷无双的身上,“我一放,你就偷腥去了。”

冷无双面色一下子铁青,嘴角抽搐,终于崩溃。

抽出一臂,将五十郎稍稍推的离了自己的身。

“我不找别的女人。”

啊?五十郎抬眼,看向冷无双,不确信的问:“你这算承诺么?无双。”

冷无双恼羞成怒,脸红耳赤,终于全身都挣脱出来,怒道:“女人很烦。我不会去自找麻烦。”

果然进步了,一气之下,句子绵长连贯。

“啊?”五十郎继续扑过去,八爪鱼一样的缠上他的四肢,比刚刚哭的更加惨烈。

“无双啊,原来你喜欢男人啊……罪孽哦,孽债哦……”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冷无双面色铁青的拉开五十郎绞缠的双臂,伸出的指绕过五十郎的额,轻轻地触了触她的双耳附近。

于是,世界一下子都清新了……

被点了睡穴的五十郎无力的从冷无双的身上滑落,闭嘴熟睡的她,带着娇憨的神情,睡的直砸巴嘴巴。

冷无双伸手接住她,一把横抱起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上木床,理顺乱掉的头发,替她仔细的盖上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真烦!”

他的唇角高高的扬起,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弯起食指,轻轻叩了叩五十郎的头,低语呢喃道:“所以,我不会再找另外一个麻烦。”

这个世间,麻烦似乎一个就足够了。

冷无双掠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正是初晚时分。

温泉边热气萦绕,从鹅卵石上蒸起的白雾,将傍晚的黑淡化不少。

冷无双的剑劫渐渐的发作。

同上次一样,从丹田处升起一股热辣的真气,这次的痛楚比上一次还要痛上十倍,他的汗水,很快一滴一滴的从额际落下。

顺着脸庞流淌到衣襟,将黑色的衣领尽数濡湿。

没有时间了。

冷无双咬牙,勉强的抬头,四处大略的看了看,因为临近夜晚,西角又是非常偏僻的地方,所以,完全没有被打扰的可能。

他的手,带着湿湿的汗意,颤抖着解开一粒又一粒的包扣。

黑色的衣服,缓缓地滑落,月光下,蒙胧的水汽中,他的身体竟然是那样的修长精瘦,皮肤白皙,诱人之极。

脱衣之际,那种痛楚又加重了一倍,让冷无双连双腿直立的劲也提不上来,两腿站也站不直,他只能扶着池边的鹅卵石,一步一步移向温泉。

热气腾腾的水一接触到他的身,他就浑身剧烈的颤了一下。

那种痛好像顺着热量,就要从毛孔里喷泻出来。

冷无双拈指,努力的定下神来,开始静心的打坐。

悦镇的客栈里,五十郎的床前立着几条黑色的影子。

看见五十郎睡的口水满面,鼾声不断,都冷汗不断。

“少爷说,要保护萧姑娘的安全。”黑影甲皱眉道。

“嗯,所以,我们得解开她的穴位。”

“其实点到睡穴,不会伤害到人的。”

其中一位,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大家的白眼,一般睡穴当然不会伤人,但是点的重了,时间一久,就会对当事人的身体伤害很大。

看看一路无双公子对五十郎的态度,就知道,五十郎是个被遗弃的主。

他那么的冷冽,什么都不放心上。

内力那么深厚,万一用过了度,点伤了床上的五十郎,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床上的这位,是少爷的心上人。

“哈哈哈哈,无双,借你的胸给我摸摸。”床上的五十郎突然放荡不羁的笑,满脸的得意,双手在空口比划着捏动。

将床边刚刚陷入沉思的黑衣衞们都震撼了一把。

这种淫笑,真的很恐怖啊。

大家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绝望,少爷的品味,真的不敢恭维,假以时日,萧小姐进了庄……

大家的脸上皆露出了悲凉无比的神情。

叹息啊……

沉默了一会,形如寡妇死了儿子的侍衞长终于咳了一声,道:“我们……给萧小姐解穴吧,解完了,大家就撤!”

沉默的侍衞们纷纷默默地点头。

侍衞长的手慢慢的,小心的伸向五十郎的耳边,就要落指……

突然,床上的五十郎突然爆笑,大叫:“好好好,就来二斤猪头肉。”双手凌空一捞,抓过侍衞长的手,咯咯直笑,闭着眼,一口就咬下。

侍衞长吃痛,泪流满面地嚎叫,满脸的肌肉抖抖颤颤。

将其他的侍衞都吓的倒退了几步。

侍衞长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分外的响亮……,不远处的老板,匆忙合窗,指着窗口面朝着不肯入睡的小儿,满面惊恐的恐吓道:“快睡,你听,狼来了……,不睡,让它带跑你。”

床上的小人,咕噜翻身,惊恐的闭眼。

这叫声,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五十郎边咬边笑,牙齿死死的扣住侍衞长的皮肉,满脸满足,片刻之后,松口,拍着肚皮,牙齿磨的咯吱咯吱,笑眯眯的说梦话:“好饱啊……,如果再有一斤猪耳朵就更好了。”

床边的侍衞们,捂住耳朵,动作一致的惊的一起跳着离了床五步之远。

然后远远的落下,抖抖的窃窃私语,“侍衞长,点吧,点了我们就撤。”

侍衞长的指抖的跟中风一样,带着极大的恐怖,慢慢的接近五十郎,飞快地点上她的睡穴,终于解开了她的穴。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每个人的身上都汗淋淋,湿漉漉。

“快撤,她要醒了。”

床上的五十郎眼睫毛抖动,一副就要醒转的样子。

立在床边的黑衣侍衞得令,几个脚点地,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五十郎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眼睛缓缓地睁开。

真是一个好长的美梦。

梦里的冷无双,笑容温润如玉,带着丝宠溺的目光,和自己一起吃掉了两斤猪头肉,一斤的猪耳朵。

多么温馨,多么浪漫啊!

五十郎半靠着床板,双手捧面,仍然沉浸在美梦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回味了半盏茶的时间,突然觉得这么浪漫的美梦不应该自己一个人独占,于是揭被跳床,一路小颠的去找冷无双。

无双的屋子黑洞洞的,连盏油灯都没有点上。

五十郎推开房门,摸黑走了一圈,眼睛稍稍的适应了下裏面的光线,就着满地的月光,细细的巡视了一遍屋子。

突然惊恐的发现,冷无双居然不在屋里。

脑海里顿时浮现起冷无双严肃而无奈的声音:我要解决个人问题。

五十郎一下子抱头痛哭。

这孩子果然堕落去了。

五十郎的心一下子当当当当,沉到了肚子的最底下,两泡泪水随即奔涌而出,一边跑,一边哭。

她这么个悲痛欲绝的样子,将一楼大厅里正在进食的不少食客都吓的停了筷子。

“最近的青楼在哪里!”五十郎一边抽泣,一边对着老板咆哮。

老板愣了愣,很小心的回答:“这位小少爷,我们悦镇没有青楼。”

五十郎一下子转怒为喜,眼巴巴地看着老板,非常激动地样子。

“不过,我们这裏有许多地下的工作者,”老板神秘的探身,“非常的便捷,价格从高到低,层次多变,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我都能给你找来。”

五十郎一下子大窘,绞着手指问:“老板,你还兼职做这个。”

老板怒起,拍着桌子低吼:“你不要看我长的斯文厚道,方圆百里,什么行业我不涉及!”

言下之意,五十郎你太看不起人了。

五十郎稍稍的定了定神。

照老板这么说,没有暗哨,冷无双是没有办法找到销魂窝,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没有那么幸运。

以他的性格,估计不会主动去找拉皮条的。

五十郎大大的呼了口气,然后放松无比,笑眯眯的道:“老板,别的服务,我统统都不要了,我现在只要洗澡。”

“小少爷,我们这裏洗澡都去温泉的,”老板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天色晚了,看不清路,容易滑到泉里,不如你明天再去吧。”

明天再去?五十郎抬起胳膊,闻了闻胳肢窝,一口气抬不上来,差点把自己熏晕过去。

明天去,那可不行。

因为,自己实在有太久没有好好的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