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事重提

正文卷

薄雪本来想去锺芳家,但是想了想,还是拿着钥匙去了与舒桐住的房子。舒桐没有回家,因为舒女士心脏病突发住院了。

薄雪一个人在家,在被窝里痛哭。

之前的愤怒和坚强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恐惧和心痛。她是哆嗦着回去的,她竟然打了一个长辈,而且是舒桐的妈,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干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可是她不后悔,一巴掌是为了自己,一巴掌是为了左小影。

她痛哭着说:“小影姐,他们真的太坏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怎么可以……”

当时追加舒女士一巴掌,是因为她想替左小影还当年的那一巴掌。当年左小影被打后没有还手。薄雪听说了后就怪左小影傻,被别人扇了耳光,为什么不一巴掌还回去呢?

左小影只是叹气。

三天后,舒桐回来了。他看起来十分疲倦。

薄雪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东西,把钥匙交给他说:“我走了,这是钥匙。”说着望了下他的腿说,“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喝酒了。”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舒桐突然夺步上前,将她狠狠地拥入了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薄雪困惑了,想动却动不了。过了许久,舒桐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恳求说:“不要走……我都知道了。”

他轻轻搂着她说:“我知道了十几年前小影身上发生的事,她们都告诉我了。”

说完,舒桐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薄雪也只好坐下来看着他。他十分疲倦地说:“小影人太要强,性格太烈,从来没有告诉我当年发生过这样的事。”

薄雪心想:小影姐没告诉你的事多着呢,只是你这个大孝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舒桐说:“我母亲羞辱你是她不对,打你更不对,可她毕竟是老人,今年六十多岁了。”

薄雪想了想,低着头说:“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不该动手打一个老人。”

这几天薄雪也想明白了,舒女士固然可恶,可她毕竟是舒桐的妈妈,而且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打人本身就是不对的,何况对方还是个老人。

薄雪接着说:“你妈妈无非是想让别人臣服她,在她面前低头。我去给她道歉,让她羞辱我一顿出出气。”

舒桐无力地说:“你倒挺了解我妈,就怕到时候没这么简单。”

薄雪说:“那怎么办?”

舒桐说:“唉,我管不了她,但是我不会再让她打你了。我不会让当年的事再一次发生。”

薄雪苦笑着说:“如果你当初这么有原则,你和小影姐就不会……”

舒桐伸手搂住了她,急急地说:“我知道我错了,小影走后,我一直在反省。我以后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你相信我!”

薄雪轻轻推开他,说:“我信不信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要走了,以后跟你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舒桐紧紧捏住她的肩膀说:“你答应要照顾我的!”

薄雪说:“我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你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我的照顾了。”

舒桐说:“需要,怎么不需要?我现在身心俱疲,这么多事要处理,腿脚也没有好,需要你在家里照顾我。”说完他眼巴巴地望着薄雪。薄雪哪里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一看就拒绝不了他。

看着这招儿不行,舒桐突然歪在沙发上大叫起来:“哎呀,我腿疼,不会是伤口裂了吧!怎么这么疼啊,不行了,我要昏倒了!”说着就势往薄雪怀里一歪,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薄雪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他,他就是不起来,压着她不让她走。

薄雪说:“好啦,别闹了。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我真的要走了。”

舒桐这才睁开眼睛幽幽地说:“你不守信用。”

薄雪说:“我怎么不守信用了?”

舒桐说:“你答应给我当小保姆的,现在你竟然反悔!”

薄雪无语,她的确答应过,可是她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啊!

薄雪盯着舒桐说:“小影姐说你是个很老实的人,木讷嘴笨,可是你现在都会耍赖皮了,你是不是被胡不说附体了?”

舒桐呵呵直笑,望着薄雪说:“那都是因为你啊!”

薄雪不明白,舒桐心裏却很清楚,他的性格变得活泼的确是因为薄雪的缘故。

婚姻不顺,左小影离去,堆积的负面情绪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左小影去世后,他更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很多次,他都想死了算了,可是看着年迈的父母又实在不忍心让他们老无所依,谁叫自己是他们的独子呢?

很多人都不懂,这个世界上比死更痛苦的事是生不如死。舒桐一天一天没有目的、没有知觉地活着,像一具尸体一样,站在阳光下,心却已经死亡腐烂,并且埋葬。而薄雪,就像一束灿烂的阳光照进了他那漆黑腐朽的心裏,像鲜活的空气一样给他带来了生机,培育出小小的希望。

最终薄雪还是留了下来,她是个守信用的人。

待舒女士身体恢复了些,舒桐带着薄雪来到了医院。

为了显示对舒女士的好,林若然和雷燕都抢着献殷勤,还争风吃醋起了不少摩擦,两人势同水火。

舒女士本来在喝粥,看见舒桐带薄雪进来了,瞟了一眼,立马抖擞起精神端起架子,装作淡定的样子喝着粥,像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舒桐叫了声妈,然后说:“雪儿知道错了,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舒女士没有吭声,站在一边的林若然冷哼了一声。

舒桐皱了皱眉头说:“林助理,你不需要回公司工作吗?公司说你已经一周没去上班了。”

林若然结结巴巴地说:“我在这裏照顾舒阿姨。”

舒桐说:“我妈有佣人,不用你照顾。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我家的保姆,你分得清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林若然委屈得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雷燕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你一个总裁助理,又不是舒家的保姆,干吗成天死缠烂打待在医院?”舒桐早看不惯雷燕,也丝毫不客气地说:“雷小姐,你也一样,不用在这儿守着了。我想您应该很忙,还是忙您自己的事去吧。”

雷燕被舒桐呛了一番,委屈得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虽然舒桐平时见了她没有什么笑脸,但至少是客客气气的,今天竟然这种态度。

舒女士示意雷燕和林若然先回去。

她们俩都出去后,舒女士看着舒桐和薄雪,冷笑着说:“你们是来道歉的吗,是来气我的吧?”

舒桐无奈地拖长声音说:“妈——”

薄雪说:“阿姨,我的确是来给您道歉的,我是真心的。那天回去后我想了很久,不管怎么样,对您动手是我不对。”

舒女士冷哼了一声,昂起头说:“你这种野丫头没有家教,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舒桐刚想吭声,薄雪拉住他说:“阿姨,我不是野丫头,我说不该打您仅仅是因为您是老人。”

舒女士从来不认为自己老,听薄雪这样说,气急败坏地说:“你才老呢!”

薄雪哭笑不得,舒桐也哭笑不得。

舒女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红了红脸,然后恼羞成怒地说:“你们滚,都给我滚!小桐,你如果要养着这个野丫头,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妈了。”

薄雪摇摇头,又笑着来了句:“阿姨,您这句话,当年也和左小影说过。”这话也太搞笑了,十多年了舒女士还是一点没变。据说当年她为了赶走左小影,不止一次地跟舒桐闹过,让他在亲妈和爱人之间做个选择。

一说这句话,舒女士和舒桐和愣在了那里,沉默不语。没一会儿舒女士叫起来:“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那个女人的事?”

这是从那天到现在一直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

左小影死了之后,“左小影”这个名字一直是他们舒家的禁忌。舒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回家,而且常常一个人发呆,甚至还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讨厌左小影,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对这个女人看不顺眼。从这个女人出现在儿子身边后,儿子就魔怔了,开始处处与自己作对。左小影活着的时候就很讨人嫌,死了还不放过他们。原来舒桐不会当面顶撞她,但是这十来年常常顶撞她,不再让她管他的事。

现在突然冒出个小姑娘,竟然知道那么多过去的事,还提了出来,这让她如何不恼火?

薄雪刚想开口,舒桐就示意她不要作声,由他来说。

舒桐说:“妈,我也不想瞒您,毕竟将来我和雪儿要在一起生活很久。雪儿是小影生前资助的山区的孩子,我想代替小影好好照顾她。”

舒女士问:“那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左小影的事?”

舒桐说:“小影很喜欢她,生前提过一些吧。”

舒女士说:“我知道那女人死后,你帮这个女人资助了一些孩子,我不反对,这点钱我们出得起。但是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把她养在家里,给点钱打发了就行了。”

薄雪无语了。

舒桐无奈地说:“妈,我想帮小影完成她生前的心愿。”

舒女士说:“哼,她的心愿?她的心愿是想成为我家的媳妇,你的太太,想爬上枝头变凤凰!”

薄雪闻言强忍着怒意道:“她的心愿从来不是嫁入豪门,她做的那些事情也仅仅是想帮助那些孩子而已。”

舒女士一脸不屑地嗤笑一声。

舒桐无奈地说:“妈,小影生前就是因为家里太贫困没有上得起大学,所以她一直想帮助那些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孩子,不是每个人都像您想得这样龌龊的……”

他还没说完,舒女士就开始抓狂:“龌龊?你竟然说我龌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舒女士气急,自己操劳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舒桐和他爹能够平步青云,他不光不感激还处处和她作对,现在竟然说她龌龊!

看着舒女士抓狂的样子,薄雪暗叫不好,连忙说:“阿姨,舒桐不是这个意思,他……”

薄雪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舒女士的骂声就戛然而止,因为太激动,她又昏死了过去,吓得舒桐连忙去叫医生。

折腾了大半天,舒桐和薄雪被医生赶了出来,说是病人需要静养,让他们不要再气病人了。

出了医院,天空灰蒙蒙的,雾霾让人心情十分糟糕。

薄雪叹了口气说:“小影姐说你是个对母亲百依百顺的人,怎么现在我看你光和她作对?”

舒桐失笑:“你小影姐说我愚孝。是的,我曾经觉得孝顺就是百依百顺,哪怕我妈很过分,我也觉得应该维护她,就是因为这样,我把小影赶了出去……”

如果当初没有赶小影出门,她就不会遇上那样的事,不会那么早死,想到这裏,舒桐的心又像被钝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疼得厉害。

薄雪的心也一阵钝痛。但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

舒桐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我对她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时候,她很强硬,但是现在反而让步了,特别是在小影去世后的这一年,我心情不好,有时候故意气她,说话也不够尊敬她,她反而处处忍着我。”

薄雪笑着说:“大家都说,男人会找跟自己妈妈相似的女人当老婆,你是不是看上小影姐姐的强势才和她一起的呢?”

舒桐笑了:“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挺多。”

薄雪也笑了。

俩人回去后却是相顾无言——本来他们是准备去给舒女士道歉的,结果却把她气得病更重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薄雪突然觉得有点愧疚,感觉是她和舒桐站在一起“欺负”舒女士。看着舒桐成天为母亲的病担忧的样子,薄雪决定做些什么。

薄雪知道舒女士出身名门,对衣食住行都十分地挑剔讲究,便精心挑选了一盆蝴蝶兰去探望她。

去之前,她在病房门外给舒女士打了个电话说:“阿姨,我在你病房门外,想来看看您,您看方便吗?如果您不想看到我也不要生气,我把花放在门外。”

舒女士十分虚弱,但是语气却还是那么强硬:“你想进来就进来,放心,我死不了,你想气死我,没门儿!”

薄雪简直想把花直接砸她的头上转身就走!

可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哪里敢真的砸上去?只好无奈地抱着花进来了。

她精心挑选的花,紫色和玫红色的花瓣交错着,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赏心悦目。这种双色的花市面上不常见,薄雪也是头一次见,价格贵一倍,但是她还是买了来,相信舒女士也没见过。

果然,看见这样的稀物儿,舒女士格外地多看了几眼,脸色也缓和了,但还是故意摆出一脸恼火的样子:“你果然和那个左小影一样,花起别人的钱来不心疼。你以为我儿子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自己不挣钱,花别人钱还那么大方……”

薄雪有点无语,想发火,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她说:“阿姨,您说得是,我不该这么大手大脚,但是听说您特别喜欢蝴蝶兰,所以我忍不住买了来,希望您喜欢。”

薄雪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舒女士想发飙却不知道找什么由头,只好冷哼一声。

薄雪接着道:“舒阿姨您出身名门,只怕是俗气的东西入不了您的法眼,但这盆蝴蝶兰跟您的气质可配了。那个什么来着?天生丽质,绝代芳华,呀,您看我读书少,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又漂亮又贵气……”

舒女士是个很喜欢被人捧着的人,听了这小丫头的话受用多了,脸色也缓和多了。但她一想,架子是要摆的,便板着脸问:“你来医院做什么,是不是想趁我儿子不在想来气死我,给那个女人报仇?”

薄雪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于是她问:“为什么要报仇?”

舒女士的脸红了:“你少装蒜!全世界都认为是我害得小桐和那个女人分开才导致她死的,连小桐也这样怪我,这一年来的把我当仇人,你不是来为她报仇的吗?”

薄雪皱了皱眉头说:“您认为现在舒桐变得会顶撞你了就因为这个?”

也许是她的口气太严肃,舒女士不由得愣住了,盯住她。她叹了口气说:“阿姨,你要我说真话吗?”

舒女士哼了一声:“你也敢在我面前耍滑头说假话吗?”

薄雪叹了口气:“要说不恨你,那是假的。您、姜琪、还有林若然,我一见你们,一想到你们曾经对小影姐做过的事,就想跟你们拼了,为小影姐讨个公道。可是我自小跟着小影姐,她教会了我很多,唯独没有教我恨和报复。每每她和我说起她的过往,也只是怪你儿子不懂得珍惜,不会处理问题,所以误会才越来越深。她也常常检讨自己,走到离婚那一步不是舒桐一个人造成的。她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教的最多的就是爱。”

“爱?”舒女士愣了一下,眼眶有些红了。

薄雪的眼眶也红了,她说:“是的,爱。这些年,她想你的儿子,念念不忘,做梦都想着能再回到他身边……”

舒女士赶紧昂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咬紧牙关,强硬地说:“哼,你少来这一套!你就是想替那个女人报仇,所以你才费尽心机住进我儿子家里。”

薄雪开始对老太太还有点同情,想安慰她,这下完全无语了,这人的思想怎么就这么……

舒女士还病着,说不了多久就开始喘气,上气不接上气的,薄雪生怕她一口气接不上就这样背过气儿去。赶紧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安慰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提了。您好好养身体,早点康复。”

舒女士说:“别告诉我你今天专程来就是来跟我说这个。”

薄雪看着她猜疑的眼神,坦荡无畏地说:“阿姨,小影姐已经去世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要往前看,好好过将来的生活。她不怪你,也不怪舒桐,不怪任何人,她希望你好,也希望舒桐好,所以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这样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我知道我的出现打搅了你们的平静生活,我也知道我这个山村的孩子不配生活在你们这种家庭。我跟舒桐一起生活是因为他出车祸撞伤了腿,我要照顾他而已,等他好了,我会离开的。”

舒女士不相信地说:“怪不得你能让他认你当妹妹,果然有点本事,小小年纪这么深的心机!我绝不会让你留在小桐身边!”

薄雪觉得无力和挫败。

正在她想着要怎么缓和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阿姨,可以进来吗?”

是姜琪!

舒女士听见姜琪的声音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这个原来关系很差,从来都不来往的前儿媳妇来做什么,但是碍于风度还是应了声:“进来!”

姜琪进来后很有礼貌地对前婆婆笑了笑,发现薄雪坐在床前,愣了一下。薄雪不想跟她待在一个空间,便跟舒女士说:“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姜琪嗤笑了一声:“你管她叫什么?阿姨?你不是应该叫妈妈吗?”

薄雪傻掉。

舒女士这才也想起来,薄雪一直管她叫“阿姨”,直呼舒桐的名字,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说了句:“山里孩子,真没有教养。”

薄雪无奈地说:“阿姨,我是这样想的,您是名门之后,怎么会有我这种平凡的女儿?您的女儿应该是千金小姐才是!”

舒女士这才舒心了,面色好看多了:“这当然,你要敢叫我妈妈我打死你!”

薄雪忍不住笑了。

舒女士恼羞成怒:“笑什么笑?没教养的东西,还不赶紧叫姐姐?”

姜琪一边将水果放在桌上一边说:“算啦,我可不指望她叫我姐姐。那天小桐让我帮她补习功课她都不叫我的,还把我当仇人……”

薄雪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道:“阿姨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了。”说着一溜烟儿地跑出了病房。

薄雪刚到家不久,姜琪后脚就跟了过来。她抱着厚厚的试卷,说要考核薄雪的英语水平。

薄雪看着那些试卷发呆。

姜琪忍不住嘚瑟:“你知道我去医院干吗吗?”

薄雪没好气地说:“关我什么事。”

姜琪故作神秘地说:“当然关你的事,和你息息相关。”

薄雪说:“你去看你的前婆婆,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吧?”

姜琪说:“马上就是了。”

薄雪心裏一跳,问:“你什么意思?”

姜琪说:“如果我和舒桐复婚了,我就是你的嫂子。不过你放心,在我们复婚前,我会先解决你的问题。”

“复婚”两个字像一个炸雷一样打在薄雪头上,她立即问:“你们要复婚?”

姜琪说:“是啊,我们要复婚,所以我去看他妈啊!”

薄雪一时间心乱如麻。

姜琪接着说:“本来我们复婚会很顺利,但是你出现后就不太顺利了。我没有兴趣与外人一起生活,希望你能明白。你可以选择自己离开。”

薄雪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是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这是你说的,不是舒桐说的,他可没有说要复婚。”

姜琪说:“我们有感情基础,只要他妈妈同意了,他自然同意。”

听到这句话,薄雪高兴了,这充分说明复婚是姜琪一个人的意思,舒桐目前没有这个打算。她几乎是舒了口气说:“你还是先把他搞定吧,也许人家根本不想跟你复婚呢?”

姜琪好像势在必得:“我想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只是早晚的问题。”

薄雪望着她:“可惜舒桐不是东西。”

姜琪觉得她好像天生和薄雪有仇一样,虽然之前她跟薄雪并不认识,但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像仇敌,互生反感。薄雪牙尖嘴利,脸上还总是带着嘲讽的表情,每次针锋相对下来,都能让她气得抓狂。

看着姜琪几乎又要发火的样子,薄雪觉得没劲透了,于是不耐烦地道:“行了吧,你可真烦人,天天跟我斗嘴,影响心情!这些试卷你自己做吧,我不想做。”

说完她将试卷一推,转身进房反锁了门。

姜琪冷笑一声,去了厨房。

舒桐回来就看见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全是他喜欢吃的。

姜琪像从前一样对他说:“回来啦?饭刚好,趁热吃吧。”

舒桐问:“雪儿呢?”

姜琪愣了一下才说:“她呀,又闹脾气呢!我专门把试卷拿过来,她却不做,还把试卷推得掉落满地,我收拾了半天。这孩子可能真的不爱学习。”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舒桐的脸色,果然舒桐皱了皱眉头。薄雪对学习的抵触情绪超过他的想象,在他心裏,英语可是很重要的,她基础这么差又不爱学习,将来可怎么办?

姜琪接着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关系,小孩都是这样的,我会慢慢开导她的。”

舒桐觉得很抱歉:“麻烦你了,这孩子不懂事,给你添乱了。”

姜琪十分宽容地说:“没关系,我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薄雪从舒桐进门,就把外边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这下更郁闷了,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姜琪根本就没有准备她的碗筷,只是很热情地招呼舒桐坐下吃饭。舒桐坐下后又站了起来,敲薄雪房间的门。

薄雪打开了门,故作轻松地说:“你回来啦?是不是该吃饭了?”

舒桐冲她一笑,十分欣慰。她心裏一暖,也给了舒桐一个安心的笑,跟着他去了客厅。

姜琪看见薄雪,有点不高兴,却装作很大方地说:“雪儿,赶紧洗手吃饭,真是的,还要你哥哥去叫你!”

她说话的时候,“哥哥”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在提醒薄雪的身份。薄雪窘了一下,不想却撞上舒桐揶揄的笑,只好无可奈何地做了个鬼脸。

姜琪处处提醒舒桐和薄雪的“兄妹关系”,在舒桐听来没什么,但是薄雪完全知道她是故意的,不由得气闷,却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闷声吃着眼前的菜。

姜琪说:“怎么样,我做的菜还可以吧?你哥原来是很喜欢吃我做的菜的。”她说着一脸幸福模样地望着舒桐。

舒桐笑着说:“是的,雪儿,你多吃点,你姐姐做的菜很不错。”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咕噜肉到薄雪的碗里。

姜琪故作嗔怪地说:“那当然了,当年为了做一个好太太,我专门去报了培训班学了快一年呢,就是为了给你做好吃的,让你每天谈完生意回来有热饭吃。”

薄雪突然觉得堵得慌。

舒桐心中一动,往事又浮现出来。对姜琪,他始终有些内疚,便说道:“是啊,多亏你有心了,我对不住你……”

姜琪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不要这样说,我爱你,愿意为你做这一切!”

在饭桌上表白,很有创意,更加深了舒桐的内疚,也让薄雪更不舒服,完全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她心裏的酸楚快要化成热泪涌出来,自己难道要在这裏听他们相互表白吗?

薄雪想摔掉碗回自己房间,却努力告诫要镇定。

吃完饭,舒桐送姜琪回家,他回来的时候,薄雪正在房间里哀号。舒桐望着她说:“下次想发火就发出来,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薄雪转过头定定地望着他,却见他一脸坏笑地说:“喜欢发火就发火好了,装得挺蹩脚的,不好玩,很好笑。”

薄雪怒视舒桐,将一个枕头扔过来,砸中了他。

他哈哈大笑。从左小影离开这个家开始,他就很少笑了,除了不得已的应酬的笑,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得不承认,薄雪在饭桌上装大人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开心,笨拙的样子很好玩。

舒桐的笑容僵住,然后默默地走到床沿边坐下。薄雪觉得奇怪,凑过脸去抱住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他不着痕迹的将她推开,轻轻说:“我想到了我的妻子,觉得对不住她。”

薄雪心裏刺痛了一下,也僵在那里,他对姜琪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

舒桐说:“和她分开后,我每天都过得很难受,我……我很想她。”

说到这裏,他心如刀割,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几乎要痛哭出声。

看着他痛苦得几乎要缩成一团,薄雪的心裏也像刀割一样。为什么她总是相信舒桐一直深爱着小影姐?可她并不知道,舒桐嘴裏说的这个“妻子”是指左小影。

舒桐难过,薄雪的心情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