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上海(十一)

第二卷 西北王

“加油,推啊!”

汽车的马达在幽暗的夜空中传递得并不是太远,然而在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冒出敌人的地方,王明达却依然汗流浃背着。

要知道从正面战场上撤下支援的重炮增援浏河可谓是孤注一掷的行为,可要是因为车轮子陷到泥地里而耽误了战机,亦或是天明后暴露的重炮被日机发现而遭到摧毁,那他王明达可就百死不得赎其罪了。

“快!”

一念及此,王明达也顾不得现在天气正寒,三下五除二的脱下外衣,亲自搭手到了炮架上。

“大伙用力啊!”

在空转的马达声中,这声音分外的鼓舞人心。

“一二三,推!”

“乓!”

一声枪响,日军明哨顿时被打翻在地,然而还不待疲惫的日军从睡梦中惊醒,一发60迫击炮弹就在火堆旁炸开了,这下日军顿时大乱。

七手八脚从架枪处抢回枪械的日军随意向四周扫射着,此起彼伏的枪声更加增添了战争的恐怖气氛。

“这是支那人的疲兵军法。”

作为中国通,11师团下属第43德岛联队的大队长浅泽东五郎少佐一下子就指出了对方的战术。

不过,对此他并无一个很好解决的办法,这个也很好解释。

谁让对方的骚扰部队甚至拥有迫击炮这样的曲射武器呢,对方完全可以在日军的射程之外进行轰击,而人生地不熟的日军却绝不敢在夜色中将警戒的范围随意的扩大。

“命令加派机枪岗哨,要是发现支那军在什么方位,不必报告,自行射击!”

“副总队长,局长可是命令咱们一定要配合衞队旅行动的。”

就在于起鹏利用各营搜侦部队积极开展夜袭的同时,驻防在月浦预防日军南北夹击的马普仁的指挥部里昏暗的油灯旁一个摇曳不定的身影在马普仁的身边进谏着。

“要是咱们抗命,那就是破坏抗战,到时候恐怕连局长也救不了咱们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

马普仁一脸的凝重。

虽然马鸿宾已经再三电令他配合培模和于起鹏的作战,然而他却一直患得患失的。

“难道咱们没有配合衞队旅嘛?”

马普仁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强调着。

“57公厘炮连被日本人给炸了,之前八字桥咱们也赔上四百多号弟兄,现在第三营也被龚大宁给带走了,我手头可就剩五个连的步兵和一个迫击炮连、一个辎重兵连了,还要提防小日本从南面过来。难道我这还叫没有配合培子清嘛?是不是把队伍全打光了就叫做配合了,我看爹现在糊涂了。”

“副总队长。”

说话的人可是马家的老臣子了,他当然不希望马普仁的少不更事让马鸿宾的最后依仗变成了一场笑话。

“局长不是在信里说了,就算打光了,钧座也答应全部补充起来。

而且有消息说,这仗结束,衞队旅和咱们就要混编成一个新师,钧座可属意您担任副师长兼团长的。

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错失了。”

“副师长兼团长?”

虽然马普仁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不过相当于一个副旅长,副师长自然是又向前大大的迈进了一步,但他却依然不肯轻易的投入进去。

“那也要有命来享的,日本人的力量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连西北军都被压着打,就咱们这点力量?”

马普仁摇摇头。

“还是先保住现在这点种子吧。”

“正面已经挡住了日本人。”

移到华亭镇的培模指挥部刚刚打开电台就得到了这一好消息了。

“现在蒋总指挥命令咱们务必要挡住日军在浏河的攻势,务必将战事拖到3月3日国联大会讨论中日战争的那一天。”

“立刻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各部。”

培模当下命令着。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请我军上下将士自择之。”

“王营长。”

淡淡的薄雾被熊熊燃烧的火堆给驱散了许多,然而作为沿海地域的上海,起雾也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天快亮了。”

配属重炮营的第十三防空连屠连长面带忧色的看着印堂发暗的王明达。

“看来这炮是没救了。”

经过一夜的苦战,12门重炮中的11门已经安然的移动到了缺省阵地,但这毕竟不是全功,有一门炮显然是不得不放弃了。

“王营长,我知道你舍不得。”

看着要暴走的王明达,屠正罡拍了拍王明达的肩。

“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总不见得为这一门炮把大家伙都交代在这了。”

“老屠啊,你是什么意思?”

王明达语气不善的问着对方。

“别绕弯子,有什么话直说。”

“我是有个主意。”

屠正罡被点穿了心思脸上有些讪讪的。

“咱们可以利用这门炮做个陷阱,吸引小鬼子的飞机来轰炸。一则我们防空连也可以开开张,二来小日本对这裏重视了,那你们那的压力不也小了许多嘛?”

“这倒也是个章法。”

兵器在战场上损毁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

但如果可以利用损毁的兵器,保住剩下的那倒也没什么。

“老屠啊!”

王明达不舍的在野炮上摸了摸。

“大家伙就交给你了,要是你不打下一两架日本飞机来,这事咱们可有后账。”

也许是受到正面战场受阻的刺|激,3月2日天刚亮,日军就开始了对浏河的新一轮攻势。

这一次非但有舰炮,昨夜紧急下卸的野炮、山炮也输运到了岸上一同加入了合唱。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砖石崩裂,墙倒房摧,一时间浓厚的硝烟遮蔽了整个天空,让刚刚冒头的太阳一时间也失去了踪影。

“嘎啦啦!”

炮声刚停,金属履带碾动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又传了出来。

一个中队的日本战车和紧随其后的装甲车带着隐蔽其后的数以百计的日本兵出现在了西北军的视线之内。

800码、600码、喷吐着火蛇的日军战车越来越近了。

400码、300码!

“开火!”

隐蔽在断壁残垣的47公厘仿北禄式反战车/步兵炮炮口瞬间炸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顺着近似平直的弹道,准确的命中了领头的日军战车。

随着一声轻微的撞击,碰炸引信在不消0.01秒钟的引爆了2kg的TNT炸药,随即一股炙热的金属射流一下子撕裂了法制雷诺战车单薄的车壳。

又过了不到一秒,金属射流穿过堆满弹药的炮塔。

“轰!”

顿时战车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火团。

“支那人有战防炮!”

惊恐的日军战车手们知道自己装备的是何种货色,眼见得同侪的下场,一个个吓得脸色大变,然而交替开火的两门速射炮根本不给日本人反应的时间,只是短短的一分钟,七八辆战车和装甲车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火炬。

“后退!”

这个时候高贵的日本战车兵可管不了什么七生报国的武士道精神了,保护宝贵的战车成了他们撤退的最好借口。

“这就是大日本帝国的战车兵?”

看着仓惶后撤中甚至压倒了自己人的战车,指挥的日军军官目瞪口呆,然而跑过去责问人家,却被对方振振有词的顶了回来。

步兵为什么不先解决对方的反战车炮,这是失职!哑口无言的步兵军官只能把火发在防守的西北军身上了。

“给我冲!”

不过,小挫并没有让日本军官昏头,他们依旧严谨的调配着兵力。

于是乎,西北军在各处的压力大增。

“这个是?”

宽口敏夫刚才在自己的眼角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一时还以为是错觉,然而再次飞临的时候却发现的确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三八式重野炮,这个怎么可能在支那军的控制范围内?不行,我一定要报告上去,绝不能让这样的利器落在支那人的手里。”

然而还没等他重新提起速度,几团雷光电影就簇拥上了他。

“这是陷阱!”

不过这也是宽口最后的觉悟了。

随着单薄的木质机身上被威力巨大的12.7公厘机关枪弹洞开一个个大洞,机内燃油瞬间被引燃了,于是乎,不死鸟的传说诞生了,只可惜这只不死鸟只坚持了几分钟,就在一声暴鸣中一头栽了下来。

“连长,咱们干什么不放过这架侦察机?”

站在屠正墨身边的六班长收回观看不死鸟的视线,扭头不解的问着自己的长官。

“让小鬼子回去把日本人的轰炸机勾引来才好呢,这种没肉的蚊子打了有什么大意思?”

“还有什么大意思?”

屠正罡衝着他脑门上就是一个板栗。

“真要把日本人大群的轰炸机勾引过来,是咱们打人家还是人家打咱们?”

才六挺防空机关枪就想捕大鱼,别鱼没捕上倒把网给撑破了。

这个不差,有多大能耐办多大的事,要是三个连都在这,说不定可以跟日本飞机对付一阵子,可是现在只有一个连,还是见好就收吧。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你不在乎,老子在乎。”

说到这,屠正罡又衝着六班长一个板栗。

“你还说呢,刚才让你注意提前量、提前量,你是怎么回事?别当我没看见,一大半都走空了。

你更好,偏得方向都没有了,就这水平还网大鱼呢。

记住了,下次绝不能给老子忘了提前量。”

“我说连长,你有完没完呢?”

六班长揉着脑门抱怨着。

“我这是脑壳,又不是棉花,再弹可就要被你弹坏了。”

“那也是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