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怒意走进门内的张学良，在座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副主席！”
张学良丢下一句“我先上个洗手间，让焕华跟你们说”便消失不见了。
不过在场人都是见惯张学良大少爷做派的，因此，也没人介意，一个个把目光都落在张学良身后亦步亦趋的最高国防会议副幕僚长何柱国大将的身上。
同样耷拉着脸的何柱国也不卖关子，从公事包里掏出笔记，一边看着记录的内容，一边向众人报告道：“今天的会议，通过了国防部的报告，正式决定将琉球远征军扩编为日本远征军，同时通过了日本远征军的相关人事，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长官陈峰涛大将调任日本远征军总司令，原第二五零师师长刘茂恩升任日本远征军参谋长，中晋上。”
乍听起来日本远征军的成立跟东北军系统并无直接关系，但真正的戏肉还在后面，就听何柱国用压抑的声调继续说道：“另外应美国盟友的要求，最高国防会议还通过了参谋本部的计划，决定将第二集团军群纳入日本远征军序列，即日起全军开赴海州一线更换美式武器，并分批调往琉球参战。”
“兰州其心可诛！”
国防部参事室高参高云鹏一下子跳了起来。
“打小小一个的琉球，美国人都损兵折将达十几万之众，何况是攻打日本本土，死人肯定海了去了，妈了个巴子的，戴季良这是要借刀杀人呢！”
同为参事室高参的万毅却感叹道：“戴主席的手段真高明呢，这是阳谋。”
何柱国放下手中的小本，点头道：“倾波说的不错，这是阳谋，咱们东北军算是和小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兰州给咱们到小鬼子老家撒欢的机会，要是咱们不去，一是无法向死难的弟兄、家乡的父老们交代，二来国内舆论也会对副主席横加指责，捎带着还会得罪美国人。”
“可是去了，那就十不存一了，也不用着兰州日后裁军了。”
曾任北洋政府外交部俄文法政专门学校和北京文化大学俄文教授，东三省交涉总署参事兼交际处处长，督办中俄会议事宜公署咨议，奉天镇威上将军府咨议、京师税务监督、天津市财政局长，现为张学良外交秘书的张国忱跟着感叹道。
“端的是好手段呢。”
时任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兼中东处处长的邹尚友眼珠转了转，探问道：“我记得第二集团军群除了我们的部队外，还有1个军团是晋军，阎老西居然也舍得？”
“舍不得又怎么样！”
应国防部要求前来述职的西宁高级炮兵学校副校长兼教育长邹作华摇了摇头。
“我们说不出的苦，阎老西就能公之于众了？所以说，这才是阳谋嘛。”
联勤司令部军需品调度处副处长高仁绂想当然的提醒道：“我们，晋方，还有南面的蒋军残余都有参加日本远征军，总不见坐江山的，一点也不动吧。”
“谁说兰州没有派兵的。”
在参谋本部任职的姚秉乾驳斥道。
“兰州不是调了远程航空兵到海州吗？再说了，日本远征军总司令陈世奇可是戴主席的肱骨干将，连这样的心腹都派出去了，谁又能说兰州没派人参与远征呢。”
自己话被驳了，高仁绂脸色自然不好看，但他还不服输，犹自强辩道：“总司令可是坐在后方指指点点的，空军也不过是在日本人鞭长莫及的高空耍威风，在地面一线与小鬼子真刀真枪干的可没有国防军，这又怎么能服众呢？”
“服众？”
万毅哀鸣一声。
“以力服人，难道不一样服众吗？”
张国枕嘟囔道：“霸道而已，谁又能心服口服呢！”
“丧气话是没有用的。”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众人转头一看，却是有些老态龙锺的张作相接到消息后，在儿子张廷范的扶持下赶了过来。
“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应对危局。”
“辅帅！”
何柱国率着一干小辈迎了上去。
“惊动您老，真是我等的无能。”
“不要说了，我也是东北军的一份子嘛。”
说话间，张作相发现张学良不在，脸顿时一板。
“汉卿呢？去把他叫出来，告诉他，辅廷、寿山他们马上就到。”
由于张作相、刘翼飞、万福鳞等东北军元老的出现，躲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的张学良很快在办公室主任朱光沐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当然啦，几个大佬一来，万毅等人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只能坐在那静静听着。
“以东北军一家之力，实在是难以抵挡兰州的压力。”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万福鳞便第一个开口。
“联晋、联桂已经势在必行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与蒋系方面也达成合作。”
万福鳞说这话是有因由的，两天前，戴季良发布主席令，宣布免去阎锡山国防政府副主席的职务、专任国防政府政务委员会主席，并同时任命原退伍军人协会副主席、军人遗族会主席、预备役大将鄂涛为国防政府政务委员会副主席兼不管部部长，鄂涛的遗职则由同日刚刚退出现役的前国防军副总司令、预备役大将杨森接任。
杨森在什么位置上，当然没有人关心，但免去阎锡山的国防政府副主席、任命鄂涛出任政务副总理却让外界觉得戴季良要对晋系下手了，因此，这两天里，整个兰州都不安宁，各方势力纷纷串联，试图在浑水中搅和一番。
“不妥！”
张作相却一口否定道。
“联桂有什么用！南北呼应吗？不要忘了国防军在广西有小40万人，在荆湖也有几十万军队，现在又在江西组建什么江东集团军群，这些部队一旦南压，粤桂必然见风使舵，而且我甚是怀疑，可能都不必国防军动手，衞立煌和刘建绪就会第一时间站在兰州这边。”
按道理说衞立煌和刘建绪也都是杂牌，世人觉得他们或许不会跟兰州一条道走到黑，但政治就是这么荒谬，在兰州势大难挡的情况下，衞、刘两部为了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未来前程，不是一定而是绝对会充当兰州马前卒的角色，甚至搞不好，为了表示衷心，两部动手的力度会比国防军亲自出动还要强上几分。
“衞立煌、刘建绪是不是会拿粤桂当投名状，我不敢肯定，但之前我们摆了桂系一道，广西那边肯定是有疙瘩的。”
刘翼飞吐字速度很慢，显然脑子在转。
“而联晋之说，更不可取，我甚至怀疑，阎老西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把我们卖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没错，阎锡山在今天的最高国防会议上可是投了赞成票的，难道他不知道把第十五军团彭毓斌部派到日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这么一想，虽然无法判定阎锡山私下里跟戴季良达成了某种默契，但至少是不能跟壮士断腕的阎某人进行深层次的交流了。
“所以说，他阎老西做了初一，我们也可以做十五。”
刘翼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们东北军，只有回到东北还算了立足点，所以，在第二集团军群赴日作战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我们只有积极申请滦河会战。”
“调第一集团军群去滦河？”
张作相拍案叫绝道。
“妙，真是妙招！”
看着疑惑不解的张学良，张作相解释道。
“兰州是不乐意看见咱们盘踞在两淮腹心的，所以我们主动申请北调，兰州极可能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张学良却没有想明白，因此，有些奇怪地问道：“第二集团军群东调，第一集团军群北上，皖中和江北的门户不就大开了，万一有变，这个黑锅不是一样要我们来背。”
何柱国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替张作相、刘翼飞解释道：“国防军不是之前刚刚组建了东海集团军群吗？完全可以盯住安庆和浦口两个方向的鬼子。事实上，我甚至怀疑，即便在江北没有一兵一卒，日本人也没有北犯的实力。”
张学良悚然而惊：“你们说，我那老把叔会不会早已经考虑这步棋了。”
“副主席说的是，戴主席怕是早有成算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刘翼飞随即抛出了个炸弹来。
“戴主席前脚把第十三军北调，后脚又把第十七军抽回黄河以南，说是整训，可谁知道打得什么主意，我甚至怀疑，眼下第十七军已经沿着津浦路南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么说，一旦我们不服从命令，东海和河洛两个集团军群就会来个内外夹击，这，这太阴险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万福鳞想了想，认同了刘翼飞的判断，不过他比较谨慎，因此，提醒道。
“没影的事就不要外传了，闷在肚子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学良认可了万福鳞下达的封口令，进而问道：“如果兰州认可我们北上的申请，难不成还真的要跟小鬼子硬拼不成。”
张学良显然是心动了，但又舍不得第十二军团这个华北战场仅存的宝贝疙瘩，对此，刘翼飞解说道：“副主席，目前第一集团军群尚在长江边上，开到滦河，估摸着战事早已经向东北发展了，一旦我们回到东北，局面就又不一样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到时候一样要拼，第一集团军群不是还有高桂滋和郭宗汾两部挡在前头嘛。”
兰州可以借刀杀人，王以哲难道不可以有样学样吗？但问题是阎锡山会答应吗？
“这个不用担心，一旦第二集团军群出海，晋系就是天下第二了。”
刘翼飞意味深长的回复道。
“到时候阎锡山该担心自己更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