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独与我为邻

我在尽心尽力地多情

直到那一天

你的衣衫破旧

而歌声却温柔

陪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漂流

……

我坐在学校附近的“千岛时光”里,塞着耳机听歌写作业,家里上个月的电费暴涨,秦芳蕤明确地警告我,再开空调就把我赶出去。

手脚冻僵了,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我只能在这裏蹭空调。停下笔,在指间转了转,我盯着前面几个座位发呆。

——打扰到你了吗?

男生曾认真地翻书,他手腕上的手表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不安分的光斑随着他的动作,晃过我的脸。

如今,晃进了我的心。

也许,和沈星沫的相遇,就是我遇到了一道光,光不会长久停留,晃过我的生命,终究消逝了。

作业写到一半,陈锦墨打电话给我,他说,来陪陪我。

不过一句请求,我已缴械投降。

我收起作业本,套上外套,拿上围巾,坐公交赶往西门一条街。也许每个女生的人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个男生让你奋不顾身,你陪他经历,见证他成长,可是你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

很多年后,你依然是灰姑娘,而他,会成为别人的王子。

我来到台球室内的时候,陈锦墨叼着一根烟,七倒八歪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正忙着和一群人在划拳喝酒,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

陈锦墨赢一盘,女生亲他一口,周围的人不时发出猥琐的起哄声。

女生穿着白色的紧身背心,身材凹凸有致,她转过头,挑衅地看着门口的我,嘴角勾起一丝恶心的笑容。

我没想到会在这裏遇见于心娜。

被羞辱的画面再次在眼前浮现,她和我有默契地互相装作不认识,瞥了我几眼,继续和陈锦墨嬉闹调笑。陈锦墨喝多了,他狂命灌着酒,狂命咳嗽,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讨厌看到这样的他。

陈锦墨连输三盘,桌子上已经开了三瓶啤酒,等待陈锦墨喝掉,我对他们这样幼稚伤身的游戏感到无语,更对这样自甘堕落的陈锦墨感到生气。

陈锦墨眼神迷离,他推开于心娜,于心娜娇嗔地说了句“讨厌”,暧昧地伸手到陈锦墨唇边,拿掉他吸了半截的烟,自己抽起来。

看到这样令人反感的一幕,我忽然替林静湘感到悲哀。

我径直走过去,夺过陈锦墨举到嘴边的酒瓶,不顾众人的眼光,对着喉头灌下,刺鼻的酒精气味熏得我作呕,我强忍着不适,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快速地喝完了一瓶。

“咚——”我重重地把酒瓶放在桌上,抄起第二瓶准备继续。

“林静渊你是不是疯了!”陈锦墨愣了,好半天才跳起来,劈头盖脸地朝我吼,他一把打掉我手中的啤酒瓶,眼睛通红地瞪着我。

他的眼睛裏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没有睡好,他的头发有些乱,丝毫没有平时的自恋风范,他的表情很惊慌,不知道是不是……

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锦墨,只是因为一个林静湘而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比你更难受……

睁开眼,陈锦墨拿着我的手机在听歌。

看到我醒来,他正在轻声哼唱,是之前我没听完的那首《化身孤岛的鲸》,它是一首翻唱的曲子,歌词却深入人心。

我想,我也是一只化身孤岛的蓝鲸,鱼虾和飞鸟在我身边路过,而我,与孤独为邻,漫无目的,不知道游往何方何地。

我发现自己躺在诊所的病床上,外面夜色正浓,大片的雪花飘落,玻璃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小腹很痛,我来了例假,却不怕死地替陈锦墨喝了一瓶啤酒。

“醒了?”陈锦墨转身看到我想坐起来,扯掉耳机线来扶我,我先他一步抱起书包,走进了洗手间。

处理完走出来,我拿出钱包,冲陈锦墨挤出一个感激的笑:“花了多少药费,我给你钱。”

气氛变得尴尬无比,陈锦墨靠在门边,眼光在我身上游荡。

“你不说我问医生。”我艰难地想去外面,陈锦墨把手机塞进我口袋,一手挡住我的去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林静渊。”

“以后玩得这么嗨的时候,你不用打电话叫我来陪。”我蜻蜓点水地说,看到于心娜和他黏在一起,我真的失望了。

“静渊渊……”他有些底气不足地喊我,“娜娜是雷哥的表妹,所以我——”

“你不用解释,真的。”我额头上冒着虚汗,手背上有针孔,在我昏睡时,打过点滴了。

陈锦墨嗫嚅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我头晕,我不愿再跟他纠缠,跟医生打过招呼,勉强走到了门外,陈锦墨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出来。

“我送你回去。”他看出我不舒服,强硬地抓住我的手腕,去路边打车,我使劲挣脱他的桎梏,挣脱不开,只能恼怒地发脾气。

“陈锦墨,放开我。”

“我不放。”

我没有再说什么,他有多倔,我心裏清楚,任由他拉着我上车,我置气般地在车上闭上眼睛,看也不想看他。

我们三个人之中,脾气最犟的是林静湘,现在林静湘离开了,轮到陈锦墨了,我是一个闷葫芦,也不喜欢争,凡事都随他们决定。

陈锦墨老跟那个雷哥混在一起,我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学坏,但我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陈锦墨烦闷地看了我一眼,掏出烟狠狠地抽了起来。

我闻着烟味,嗓子发痒,止不住咳嗽,陈锦墨见我难受,把车窗打开了,冷冷的北风灌进胸口,我原本舒服了些的小腹,变得绞痛不已。

陈锦墨啐了一口,把烟掐灭,装回了烟盒。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我睁开眼睛。

“你谁啊你,管我。”他烦躁地答。

“对,我就是管你,不行吗?”我肺都气炸了,我就是自作自受,专门来找他,找不痛快,我林静渊就是犯贱。

还不待陈锦墨说话,我比他声音更大地吼了回去,陈锦墨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忍了很久,放下身段,低声下气:“想学就会了。”

“少抽点。”我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跟他费舌,歪头靠在座椅上休息,软软地问他,“陈锦墨,明年你想考去哪儿?”

“A大。”

“因为林静湘?”

“也不一定。”

“为何这么执着?”

“我只是想被承认。”

我已经知晓答案,奈何要多次询问。打开手机,塞了一只耳机在耳朵里,我怕他的声音太动听,滚烫的情感太灼热,灼伤我卑微的心。

我有着太冷太清的天性,对天上的他动过情,但他离我,太远太远了,我无法接近。

辗转之后,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