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凄惨的过往
另一位刘太医看着血在带来的药盅里晕染开来的颜色，眉头深皱，神情惊骇。
早些时候，他曾在民间游历过三年，遍访天下疑难杂症，可谓是见多识广，此时却被眼前的情形颠覆了自己过去几十年行医的认知。
“他体内聚集了天下奇毒，有些相生相克，有些老夫也识别不出是什么毒，都在他体内积存十年有余，实在是错综复杂，不好诊断。”
两位太医一起研究了许久，都得不出定论。
“公主殿下是从何处寻得此人？”
刘太医拈着胡子问道。
沈玉落身上的疹子愈发严重，连喉咙都肿了起来，丫鬟已经替她去煎药了，她清了几下嗓子哑着声音回答：“是本宫在药王谷外捡到的。”
“难怪难怪！”
刘太医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这男子身上最为烈性的就是那在江湖中被称为“醉生梦死”的毒药。
这种毒药可以让一个普通之人泯灭人性，神志不清，让习武之人浑身血脉功法倒行逆施，长期以往会在幻境之中用最惨烈的方式杀死自己。
而唯一能抑制这种毒药的还阳草，就只在四季如春的药王谷才有，而且这种草药必须采摘后立刻服用，否则就会失去药性。
沈玉落盯着玄澈看了好半晌，太医说他年幼时便中了这些毒，又只有长期生活在药王谷才能得以抑制，那么此人便不是老谷主的敌人。
幼年时她曾跟着母你在药王谷住过一段时间，在那段遥远的记忆中，她才猛然想起一位故人。
那是一个个头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孩子，长了极漂亮的一张脸蛋，却总是弄得脏兮兮的。
药王谷的其他孩子们都朝他扔泥巴，骂他小毒物，让他滚出药王谷。
那男孩子总是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也不去跟老谷主告状。
直到有一次，平时带头欺负他的那个少年，欺骗他要和他做朋友，哄着他去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帮他们够风筝，然后隔了老远用弓箭射下了那棵树顶上一窝巨大的毒蜂……
他从树上摔下来，胳膊脱臼了，半天没能爬起来，被毒蜂围起来蛰了个半死。
沈玉落刚好路过，她用带着特殊异香的药草把毒蜂都引开了，这才露出那男孩子肿胀不堪的身体。
可神奇的是，毒蜂的毒素和他体内的某种毒相克，那些肿胀的部位很快就好了。
他爬起来看着早已经哄笑着跑远了的那些孩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然后冲过去，把为首的那个少年按在地上，往对方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砸着。
那一群孩子都看呆了，等反应过来后都冲过来拉他，甚至拳打脚踢，连撕带咬地让他松手，却始终不能撼动他半分。
他眼中一片冷静，没有仇恨，没有怨愤，有的只是一种漠视生命的疯狂和偏执。
带头欺负他的少年，被砸得满头是血，眼看着就快没命了，沈玉落赶紧出来制止。
她觉得那少年顽劣，是应该得到惩罚，所以一开始没去拦着，可死亡对于小小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可怕。
她更怕的是，杀人会激起一个人心中邪恶的野兽，会让一个本可以很好的孩子变成失去人性的怪物。
那孩子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石头，刚才那疯狂的神色也逐渐收敛了。
其他的孩子也不敢再贸然动手。
老谷主亲自过问了这件事，被石头砸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虽然救回一条命，但终身无法下地行走，需要躺在床上用汤药续命。
这件事让老谷主动了好大的怒。
原本他力排众议，本着慈悲为怀，留下来死对头五毒教的这个被抛弃的私生子，却不曾想对方难改本性，差点在药王谷动手杀人。
他要把这个孩子逐出药王谷。
那孩子没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离开药王谷就是一个死，却仍感念老谷主的收留让他多活了这么几年，于是跪下来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要离去。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沈玉落小跑着从人群中钻出来拦住他，言语稚嫩却坚定地对老谷主说道：“不是这样的，谷主爷爷，是那群孩子欺负他，让他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胳膊，还让毒马蜂咬他，他才打人的！”
“竟还有此事？”
老谷主这才发现，那孩子的左胳膊，好像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垂着，起身的时候只用右手撑了地面。
问清楚这件事后，那个孩子留了下来。
只是他差点杀了人的事迅速在药王谷传开了，从此他的外号又多了起来，他们不仅叫他小毒物，还叫他小畜生，叫他杀人狂……
那些孩子碍于老谷主的话，和对这个孩子的畏惧，不再对他使用暴力，却用其他的方式孤立他。
他本就沉默寡言，这下更孤僻了。
沈玉落觉着他有趣，也不怕他，整天缠着他说话，可对方愣是一句话不搭理她，连名字都不告诉她。
直到有一次沈玉落差点被草坪上的毒蛇咬了，他才惊呼出声：“小心！”
“原来你不是小哑巴啊。”沈玉落笑眯眯地看着他，对方却红了脸。
后来他们每天就这样，一起在山谷里爬树摘野果，一起追兔子，直到沈玉落要走了。
“我叫沈玉落，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摇了摇头。
他讨厌自己的名字，讨厌自己的父亲。
“那你记住，不要随便取人性命，等我长大了再来找你玩。好吗？”
男孩子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沈玉落是怎么教他笑的，他也咧开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乖。”
那天他跟在沈玉落身后送她出山谷，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把这辈子的笑容都快用完了……直到眼泪都顺着嘴角流到嘴里，才发现那个活泼可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从此以后，他在药王谷愈发沉默，一有时间就努力练功，因为沈玉落说过要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她说，要在一开始别人想欺负他的时候就让别人畏惧，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别人想杀他，他才可以杀别人。
他一直记着沈玉落的每一句话，熬过了自己灰暗人生的十几年。
后来他成年了，老谷主给他取了新的名字，叫玄澈。
从黑暗中走来，心思仍清明澄澈。
只是他等了好久好久，那个人都没来找他。直到听到她的死讯，他才不顾一切地出谷……
“公主把他带回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