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37天乩内乱(四)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37天乩内乱(四)

于菡愣了愣, 理智告诉她应该问一问是不是看错了,死去六年的人怎么可能回来,或许也该说一句, 该以大局为重。见到兄长计划就不继续了吗?

可她尝试着张嘴无数次,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兄长生死不明, 失踪了六年,此时好似无论说什么,都不行。

于菡别过脸:“那我们的计划该如何?”

邬阳直视于菡:“不必怀疑我, 那确实是我兄长, 就如同你因为你兄长的画便确认你的兄长在七星盘, 我也有自己的确认方式, 我与兄长流淌着一样的血脉, 能给我如此强烈感应的人, 只有他。”

邬氏这一代, 邬阳血脉最盛, 其次是邬阳的兄长邬遇白, 就算面容变了,身形变了, 血脉也不会变,她不可能认错。更何况……

邬阳捏住于菡的手腕:“更何况,我的兄长告诉我。”

于菡眸色一凝:“告诉你什么?”

邬阳脑海里再次浮现方才的场景, 那神色总是一派温和的少年少见的面色凝重, 是邬阳从未见过的凝重,他无声地告诉她。

阿阳, 跑,赶紧跑!离开这里, 永远不要再来!

邬阳看着于菡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黑:“他让我立刻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邬阳看着符篆,很有些厚度,她再次深呼吸,将符篆接过。

她下意识摸左手,摸上去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赤绫不在身侧。

“当然不走。”

“即便不知我兄长如此言语的缘由,也可推测七星盘内凶险远超你我想象,若你贸然做了亲传,你性命安危难以保障,不如你且去打内门吸引视线,我去探一探这七星盘。”

于菡下意识吞咽,此时她才发现邬阳捏着她手的力道过于大了些,她的手腕上的一圈红格外明显。

另一方斗场中的声音此起彼伏,已经不断有视线落在这边,她如今收到的关注不同于往日,内门斗争激烈,也不会等她片刻。

于菡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痕,许久之后才将手放下,衣袖滑落,将红痕遮掩。

于菡面色一变:“不可,你如今灵力才能用到几层?最多筑基的修为,孤身一人去七星盘?你的性命安危又如何算?”

邬阳深吸一口气,从方才便一直叫嚣着的情绪始终无法压下,体内的金乌火跟随心绪波动不断跳动着,她的体温逐渐上升。

“那,”她垂着眼,“那你要走吗?”

于菡霎时没了言语。能如何?自然是前路凶险如何危机如何,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那是兄长,是仅剩的亲人。

于菡眼眸坚定:“那也不可,你兄长唤你离开,说不定这七星盘对你的威胁要更大些,你不可一人去。”

邬阳抿了抿唇:“你在明我在暗,不可一概而论。”

即便将这些都抛之脑后,她也不可能离开,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的。她已有六年,未曾听过那一声阿阳了。

怎么可能走?邬遇白为什么没有死?一直活着却没有来见她,莫不是自身难保,身陷囫囵?

那又是谁?让他六年一点消息都放不出来?背后的人到底在筹谋着什么?

“那现下该如何?”

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力感袭来,于菡想了又想,从怀里拿出符篆递到邬阳跟前。

“我会回来的,这一路上,我还没有输过。”

邬阳手下力道一松放开于菡后背在身后,指尖微微颤唞着,仍想要下意识用力。

她垂下眼眸,将其中神色尽数遮掩:“所以才一定要去。倘若今天是你看到了自己的兄长你该如何?”

“这是我前段时间才画的符篆,三日内应该都是有效的,不过,也只是一些简单攻击的符篆,不知有没有用。”

“没有输过,我也希望我们可以赢得轻松些。”邬阳浑身浴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于菡又将一张传音符篆放在这一打符篆的最上方:“这是传音符篆,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即刻喊我,我虽只是金丹,也能为你我挣一份生机。”

明明前几天两人还是剑弩弓张,邬阳楞了许久,才将符篆收进储物戒中:“多谢。”

她转过身,几步离开了原地,于菡遮掩着邬阳离去后,转身重新走进人群里,很快有人前来攀谈。

“于师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内定的亲传弟子,少不了恭维。

于菡应付自如:“家中仆从只是凡人,有些劳累便先行回去了。”

那人立时回应:“于师姐真是体恤下人,跟了你可真是好福气。”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菡从不觉得人应该分三六九等,仆从也只是一个职业。

她看着这人谄媚的笑不言语,看得那人心底发毛:“于师姐,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于菡面上缓缓展开一个笑,本就生得柔弱的她带上笑看着更和蔼了几分:“这位师弟说笑了,我哪里有这样好,不知师弟可知道内门斗争是何情况?”

那人放下心:“这师姐可真是问对人了,现下在打着的是……”

于菡听得漫不经心,恍然间她才想起,好像一直不知道那人的全名。只知道她唤阿阳,太阳的阳。

——

邬阳躲在暗处避开一个又一个来回的弟子,一个闪身在身上按上一道隐匿身形的术法,左手抬起时已经重新扬起新的图纹,灵光明明灭灭将她尽数覆盖下一瞬她融入了拿到屏障中。

来到此界的那一刻有浓郁的灵气袭来,亲传弟子所在的地方竟连灵力都充沛些。

邬阳微微喘气,她身体只恢复了三分之一,如此不间断地使用术法仍有些吃力。

她环顾四周,避开人群隐匿于暗处,不断调息恢复用掉的灵力,如今能用的灵力不多,需得时时补充。

赤绫不在身侧,修为高者能直接看破她的伪装,她划开指尖再次用鲜血晕开一道图纹覆盖在面上,伪装进一步加固,再次出来时她已然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无论是哪里都不会缺少服侍的仆从,地位最低,最平常,最不起眼。

她垂着头,对每一个经过的弟子行礼,几次循环来到了茶水肆,看到一个落单的侍女,眼疾手快将术法按在那侍女身上,那侍女没了意识,邬阳小心将人接到怀里,拖至暗处,出来时已经变成了这侍女的模样。

她拿着托盘,上面是琼浆玉液。

一身材高挑侍女模样的女子匆匆走来:“小雅,你去了哪里,就差你了。”

邬阳点点头,神情诺诺。那女子本也着急,并未发现什么:“走这边。”

说完便往前走去,邬阳不慌不忙跟上,前方道路渐宽,正是几位排成一列的女子,手中均拿着与邬阳手中一般无二的托盘。

邬阳很是上道,小步走过去,落在队伍的最后。

那高挑女子走到最前面,高声叮嘱:“姐妹们,奉茶按照顺序,莫要出错了。”

身后众人低声应是,邬阳跟着应声。随后队伍一点点移动,经过一道长廊后视野再次开阔,左边是开阔的斗场,不同于另一方的内外门,此处只有三个斗场,相隔的距离也更大,应是亲传弟子斗法需要场地更宽的缘故。

右边是一阶一阶向上的阶梯,不同的高度有数量不等的案几,越高数量越少,最上方那里只有一个案几,案几背后无人落座。

据说天乩阁阁主失踪多年,至今不见踪影,只有那一盏魂灯告诉众人,他仍存活于世间。

此前看见邬遇白就是在此处,在所有人身后一闪而过的身影,和清晰可见的那一句话。而七星盘也在此处,邬遇白消失的方向正是七星盘的方向。

邬阳跟队伍的最后,一阶一阶上阶梯,低眉顺眼,看不清神情。

她位于最后,奉茶的位置最高,到了她时,她一步步走到案几前,跪坐一侧,将托盘上的琼浆玉液放于案几上,随后她准备起身退场。

将要起身时,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你唤什么名字?”

这声音刚起,邬阳心中猛地一惊,捏着托盘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阳光从一侧洒下,照应着她的睫羽微微发颤。

这人竟是——竟是毕开霁?他不是断了一条腿吗?邱婉妖丹做的替身是如何救成为了天乩阁的上宾?成为上宾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然发现了家主令的踪迹?

邬阳不着痕迹观察案几之下的腿,只有一条。

此时盘问,难道是察觉到她的到来在到处寻她?她来了之后蜗居外门,连术法都很少使用,如何能察觉?

除非是他在广撒网,人人都要盘问。

又有声音传来:“问你话你答就是,如此扭扭捏捏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你心里有鬼?”

赤绫不在身侧,她的声音不做掩饰,此刻若是出声,必然暴露,若此刻不出声也要暴露。

“怎么的不说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很难吗?”

邬阳引着体内的金乌火不断上升,到喉咙时倏地放大,此时也只有让声音全然嘶哑。

金乌火将要灼伤邬阳喉咙的那一瞬,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师尊,她被你吓得都说不出话了。”

是邱婉,邱婉也在此处,那——那褚卫呢?

邱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且下去吧。”

邬阳压着声音应是,起身迈步,路过案几的的另一侧时一道视线压过来,邬阳眉眼一凝,一个晃眼间竟对上了视线。

是毕开霁带着审视的眼眸。